辞别李时珍老先生,奕帆一行人返回黄州城内的客栈,队伍中多了十位背负行囊、神情既兴奋又带着几分忐忑的年轻医者。
为首的正是李时珍的次子李建元,年约三十,面容敦厚,眼神沉稳,颇有其父之风。
同行的还有擅长妇科诊治的胡慎庵,精于外科刀圭之术的何应龙等人,皆是李时珍门下品学兼优的弟子。
刚安顿下来,徐杰便带着几名外出打探消息的镖师匆匆回来禀报。
“总镖头,”徐杰抱拳道,“属下等在码头多方询问,约莫五日前,确有一支由几十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从襄阳方向而来,在此停靠补给。
码头的力夫和店家都说,看到不少穿着‘中华镖局’服饰的镖师和大量工匠模样的人,队伍庞大,但他们只停留了一日,便继续扬帆东下了。”
奕帆闻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略一计算,点头道:“五日前……按行程推算,赵文和姐夫他们,此时应当已过芜湖,快到南京地界了。
我们在此已无必要停留,明日一早,便包船出发,直下南京!”
李建元等人见奕帆行事果决,号令清晰,手下镖师亦是精干得力,心中对这趟南下之行,又多了几分信心与期待。
翌日清晨,江雾尚未完全散尽,奕帆一行人,连同新加入的十位医者,共计近三十人,登上了包租的一艘大型客船。
船公吆喝声中,巨大的风帆缓缓升起,客船离开黄州码头,顺流向东,驶入宽阔浩荡的长江主航道。
离了黄州,江面愈发开阔,水天一色,气象万千。
两岸时而可见平畴沃野,村舍点点,炊烟袅袅;
时而则是山峦起伏,青峰如黛,倒映在碧绿的江水中,宛如画卷。
船行速度颇快,正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虽未及那般迅疾,但顺流而下,亦觉舟行似箭。
刘清茹和李达、小洁几人几乎是趴在船舷上,贪婪地看着这与蜀江、峡江又有所不同的大江平流景色。
小洁指着江心沙洲上惊起的一行白鹭,兴奋地叫道:“小姐,李达哥,你们快看!
那些鸟儿飞起来真好看!”
刘清茹笑着附和,随即望向负手立于船头,衣袂飘飘的奕帆,眼中满是倾慕。
李达则挠挠头,对身旁一位年轻的医者笑道:“这位大夫,你们黄州景色真好,这江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那年轻医者也是个活泼性子,回道:“李兄弟过奖了。
不过我们荆楚之地,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大江东去,气象自然不同。
说起来,爵爷方才还在与我们讨论,说这江水虽滋养万物,却也需注意防洪与水源清洁,与医道防疫亦是相通呢!”
奕帆听到他们谈话,回过头笑道:“《论语》有云:‘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我等既乐其景,亦当思其理。
这滔滔江水,奔流到海,犹如我等事业,当有这般一往无前之势才是。”
他目光扫过李建元等人,道:“李兄,诸位大夫,此行南下,开拓海疆,建设医院医学院,正如这大江开拓新的航道,前路或有险阻,然其势必不可挡。”
李建元拱手肃然道:“爵爷胸怀天下,志存高远,建元与诸位师弟,能附骥尾,共襄盛举,实乃幸事!
定当竭尽所能,不负爵爷与家父所托!”
船行甚速,沿途经过九江、安庆等重镇,皆未作停留。
不二日,前方江面愈发开阔,两岸人烟稠密,商船渔船往来如织,一座龙盘虎踞、巍峨壮丽的巨大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水天相接之处。
城墙绵延,延袤千里,城楼高耸,气象森严,正是大明留都,江南第一繁华之地——南京!
“到了!总镖头,南京到了!”
徐杰指着前方,激动地喊道。
船上众人纷纷涌到船头甲板,眺望那座传说中的巨城,就连李建元等医者,也难掩激动之色。
客船在江东门外码头缓缓靠岸。
码头上人声鼎沸,车马骈阗,其繁华程度,更胜成都、黄州。
奕帆等人刚下船,还未不及细细打量这金陵气象,便听到一阵熟悉的、洪亮中带着惊喜的呼喊声:
“总镖头!是总镖头他们到了!”
奕帆循声望去,只见赵文、王辉、刘飞等一大群人,正从码头不远处快步迎了上来!
他们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赵文!姐夫!刘飞!”奕帆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快步迎上。
“总镖头!你们可算到了!”
赵文激动地抱拳行礼,又看向奕帆身后精神抖擞的刘清茹、李达等人,笑道,“清茹丫头,李达,看你们气色都不错,这一路辛苦了!”
王辉也笑着上前道:“妹夫,你们这西路走的,可让我们好等!
我们大队在此已等候四日了,生怕错过了汇合之期!”
刘清茹见到父亲的老部下,也是亲切无比,叽叽喳喳地说起蜀道之险、成都之繁。小洁也怯生生地跟在后面行礼。
奕帆看着眼前这支终于汇合的、规模更为庞大的队伍,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他拉过李建元,对韦忌、王辉等人介绍道:“赵文,姐夫,刘飞,我来引见。
这位是黄州李时珍神医的次子,李建元李大夫。
这几位皆是李神医的高徒,胡慎庵大夫、何应龙大夫……
他们此次随我们南下,将协助我们在琼州筹建医院与医学院!”
赵文等人一听,肃然起敬。
李时珍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没想到总镖爷竟能将医圣的门人请来相助!众人连忙纷纷见礼。
李建元见奕帆麾下果然人才济济,镖师精悍,工匠众多,管理亦是井井有条,绝非等闲商贾之辈,心中对父亲的决定和奕帆的抱负更是深信不疑,连忙还礼道:“建元与诸位师弟,初来乍到,日后还需赵总镖头、王先生、刘管事及诸位兄弟多多照应!”
双方互相引见,气氛热烈而融洽。
李建元等人见奕帆势力如此雄厚,且上下同心,对那远在琼州的医院与医学院,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干劲。
大队人马在南京城内早有安排好的驻地——一处位于秦淮河畔、颇为宽敞的货栈院落。
众人安顿下来,自是又是一番热闹。
奕帆下令,今晚加菜,犒劳西路奔波与东路等候的全体人员,庆祝顺利汇合!
翌日,奕帆并未在南京多做盘桓游览,他心系绍兴那边的筹备情况以及琼州建港的资金缺口。
一早,他便带着刘清茹、李达、徐杰、李建元、王辉等核心人员,再次前往城中宋承庆员外的府上拜访。
宋府门房早已认得奕帆,见是爵爷驾到,立刻飞奔入内通报。
不多时,宋承庆便亲自迎出二门,笑容满面道:“奕爵爷!
昨日便听闻爵爷已抵达金陵,正想着今日去拜会,不想爵爷竟先光临寒舍了!
快请进,快请进!”
众人进入花厅落座,丫鬟奉上香茗。
寒暄几句后,一个虎头虎脑、眼神灵动的小男孩,在嬷嬷的引领下,规规矩矩地走到奕帆面前,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声音清脆道:“应星拜见师傅!”
正是年方五岁的宋应星。
奕帆见他如此知礼,心中喜爱,伸手将他扶起,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应星乖,数月不见,又长高了些,也更懂事了。”
宋承庆在一旁捻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道:“这孩子,自那日与爵爷一别,便时常念叨,对爵爷所说的格物致知之理念念不忘。
能拜在爵爷门下,是他的造化!”
奕帆笑道:“宋员外过谦了,应星天资聪颖,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他话锋一转,谈及正事,道:“宋员外,晚辈此次前来,一是带应星正式行个拜师礼,二来,也是向您通报一下琼州建港的进展。
目前,三亚坡至陵水一带的港口建设,五百万两的集资计划,已募集四百七十二万两,尚余二十八万两的份额。”
他看向宋承庆,语气诚恳:“不知宋员外,是否还有意参与这最后的份额?”
宋承庆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早已从各种渠道听闻奕帆在西安、北京、绍兴等地产业的惊人利润,以及陛下、秦王、张公公等人的鼎力支持,对奕帆的能力和这建港项目的前景,早已是深信不疑。
之前因家资所限,投入不多,如今听闻这最后的机会,岂能错过?
他几乎没有犹豫,当即抚掌笑道:“爵爷这是给宋某送机缘来了!这最后的二十八万两,宋某投十八万两!”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更为郑重,道:“不仅如此,宋某已思虑清楚。
待应星正式拜师后,我宋家便举家迁移至绍兴!
一来,便于应星跟随爵爷学习;
二来,宋某虽不才,于江南士林商界尚有些许人脉,或可在绍兴、乃至未来的琼州港口建设中,为爵爷略尽绵薄之力;
这三来嘛,”他哈哈一笑,道:“也好就近沾沾爵爷的财气,看看能否将这十八万两,翻上几番!”
这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花厅内气氛愈发融洽。
王辉笑道:“宋员外若能举家南迁,那是再好不过!
我们在绍兴正缺您这般德高望重、又精通商贸的前辈坐镇指点呢!”
李建元也拱手道:“宋员外深明大义,慷慨投资,建元佩服。
未来医院医学院建设,或许亦有需仰仗员外之处。”
奕帆心中更是大喜,宋承庆的加入,不仅是补上了最后的资金缺口,更是带来了一份沉甸甸的人脉与声望支持。
他起身举杯(以茶代酒):“宋员外如此信任,奕帆感激不尽!
我在此以茶代酒,欢迎员外举家南下!
也欢迎应星,正式入我门下!
愿我们同心协力,共铸伟业!”
“共铸伟业!”众人齐声应和,杯盏相碰,清脆作响。
五岁的宋应星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具体在说什么,但见气氛热烈,父亲和师傅都笑容满面,他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模样憨态可掬,又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拜师宴气氛热烈,直至午后方散。
望着宋承庆开始安排仆役收拾行装、准备南迁的忙碌景象,奕帆知道,自己麾下,又增添了一员重要的力量。
金陵聚义,资金圆满,人才荟萃,南下绍兴,全面启动琼州建港大业的时机,已然成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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