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战略室的环形幕布被数据流映成一片惨淡的蓝色。王亚茹站在幕布前，激光笔的光斑停在一根陡峭下行的曲线上，那根红线像刀锋般割开了所有人心头的侥幸。
商贸板块，连续三个季度增长率负百分之五点七。她的声音像冰锥敲击着数据屏，食品板块，上个月市场份额萎缩百分之三点二。
财务总监老唐的紫砂壶突然脱手，茶汤在红木会议桌上漫成一片褐色的沼泽。他徒劳地用袖口擦拭报表上的水渍，却发现那些数字在茶渍里晕染得更加刺眼。
不可能！栓子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安全帽撞在投影仪上晃出一片光影，咱们的酱菜上周还往西藏发了三大车！
王亚茹的激光笔轻轻移动，光斑停在区域销售分布图。西藏增长百分之三百，江浙沪衰退百分之四十。她放大长三角地区的数据，超市渠道失守百分之六十的货架。
周厂长抱着智能酱坛踉跄走到幕布前，坛身传感器发出的警报红光与数据曲线的血色融为一体。他们……他们这是要刨我们的根啊！他枯瘦的手指划过那些衰退数据，指尖在传统渠道四个字上剧烈颤抖。
李铁柱用那枚五分硬币刮着会议桌边缘，漆屑混着茶渍结成深色的痂。八七年冬天。硬币在桌面刻出深深的划痕，咱们顶着大雪往工地送酱菜，三轮车陷在冰窟窿里……
现在冰窟窿在报表里！王亚茹突然调出竞争对手的财务简报表，他们用资本补贴市场，每卖出一瓶酱菜补贴两块五！
老唐的算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过被茶汤浸透的报表。两块五？！这够买多少黄豆！
李继业默默打开直播数据后台。我们的古法酿造直播，同时在线人数最高只有三百人。他把屏幕转向众人，而竞品的明星带货，十分钟销量突破五十万。
五十万？！周厂长差点摔了酱坛，那得糟蹋多少好黄豆！
他们用的根本不是黄豆！李继业放大竞品成分表，是豆渣加香精！
李铁柱突然抡起安全帽砸向投影幕布，数据曲线在撞击下扭曲变形。所以你们就看着这些数字等死？他残缺的食指戳着不断下滑的曲线，八五年发洪水，老子看着水位线一寸寸涨，也没蹲在房顶上哭！
王亚茹的激光笔定格在现金流分析图。按这个趋势，食品厂撑不过明年雨季。光斑在流动资金的红色预警区来回划动，商贸公司仓库的积压货，够开三个废品站。
栓子突然蹲下身，从公文包底层摸出本边角卷曲的相册。柱子哥你看……他翻开1993年批发市场开业时的照片，当时你说要让全省人都用上咱们的货……
现在全省人都去用网红货了！李铁柱扯过相册摔在数据屏上，老照片在蓝光中纷飞，明天开始，所有数据每天贴到食堂门口！
周厂长颤抖着抚过智能酱坛的显示屏，忽然老泪纵横：连这坛老卤……都要变成数字了吗……
暮色透过百叶窗，把数据流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带子。当最后一道光掠过现金流预警的红字时，李铁柱突然扒开地毯，露出埋在地下的星形电缆。
给每个数据都接上地气！电缆接头在他掌心迸出火花，让数字闻闻酱菜坛子的味道！
王亚茹默默调出转型方案，在数据图角落画了棵老槐树。树根缠绕着财务报表，新枝探向电商平台的增长曲线。
现在……她轻敲树根位置，该让数字学会在泥土里呼吸。
月光照亮战略室时，那枚五分硬币已焊死在电缆接口上。周厂长的智能酱坛在角落发着幽光，坛身屏幕正将发酵数据同步到财务系统。
李铁柱拎着茶叶蛋锅走过环形幕布，锅铲敲击着每个衰退的数字。
听见没？他对着数据屏上最后那点增长绿芽举起铁锅，老根还在抽新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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