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大楼，地下三层，绝密放映室。
这里是美利坚的心脏，是地球上权力最集中的密室之一。
此刻，唯一的声响，是放映机规律转动的“咔哒”声。
一束光柱刺破黑暗，在幕布上投射出寂静无声的影像。
画面里，世界是一幅由纯白和墨紫构成的画。
地球的弧度是一条温柔的曲线，脚下是无垠的云海。
空军四星上将柯蒂斯靠在椅背里，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咕哝。
“七万英尺，绝对的禁区。”
“漂亮。”
中情局主管艾伦一言不发，雪茄的火星是黑暗中唯一的红点，明明灭灭。
他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幕布上安宁的画面猛地一晃。
从飞行记录仪里提取的音频，在此刻被接入。
约翰·史密斯少校那段轻松的《In the mood》口哨声，被一声粗暴的咒骂打断。
“搞什么鬼？”
紧接着，一个声音炸响，让室内所有人瞬间坐直了身体。
“嘀——嘀——嘀——”
刺耳的雷达告警声。
“苏联人的地面雷达。”一名分析师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信号泄露而已。”
话音未落。
“嘀！嘀！嘀！嘀！嘀！”
音频里的尖啸，突然变得疯狂而急促，连成一片死亡的蜂鸣！
“火控雷达锁定！”
分析师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尖锐刺耳！
幕布上，与飞行员头盔联动的镜头疯狂转动，搜索着空无一物的深紫色太空。
什么都没有。
然后，镜头猛地向下。
整个房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放映机那“咔哒”的声响，此刻震耳欲聋，像在敲击每个人的心脏。
两个银色的光点。
它们从云海中爆射而出！
那不是爬升！
是发射！
它们拖着两条长得不合常理的纯白尾迹，以挑战物理法则的姿态，直刺神明所在的空域。
摄影机自动变焦，画面剧烈抖动，最终将那两个物体拉近。
一幅颤抖而又恐怖的特写，定格在所有人眼前。
柯蒂斯上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几乎要贴到幕布上，失声低吼。
“我的上帝……”
那不是导弹。
是飞机。
后掠的机翼，如同俯冲的猎鹰，充满了致命的攻击性。
机头是洞开的圆形进气道，仿佛要吞噬天空的深渊巨口。
没有螺旋桨！
一团耀眼的橘红色火焰，从各自的尾喷口熊熊燃烧，那是地狱的颜色！
“不是米格-9！”分析师的声音在发抖，几近耳语，“机翼……那是后掠翼！苏联人……他们还没有……我们的情报里根本没有！”
他的话消失在空气里。
因为事实，就投射在十英尺高的幕布上，粗糙，却无比骇人。
两架银色飞机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将U-2夹在中间，画面稳定得令人窒息。
其中一架，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瞬间贴近。
镜头放大，对准了它的驾驶舱。
一顶被头盔罩住的脑袋转了过来。
然后，敬了一个礼。
一个标准的，精准的，却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军礼。
接着，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张开，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全世界都看得懂的手势。
——请。
柯蒂斯上将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低咆，像一头发现自己沦为猎物的雄狮。
这种赤裸裸的、经过计算的傲慢，比任何炮弹都更伤人。
“他们在玩弄他。”一名海军上将的声音沙哑干涩，“他们在把他……请出大门。”
屈辱感在小小的放映室里弥漫，沉重得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就在约翰那颤抖的声音确认他正在转向返航时，这出恐怖戏剧的最后一幕，上演了。
左侧那架银色战机，脱离了编队。
镜头拼命追赶着它，它的加速狂暴得不讲道理，在镜头里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
它从U-2的头顶，一闪而过！
一瞬间的死寂。
然后，音响被撑爆了。
轰——！！！
那不是引擎的声音。
那是天空被活生生撕裂的声音！
幕布上的画面剧烈翻滚，白色云层和紫色太空疯狂交错，混杂着十几种警报的尖啸和约翰被扼住喉咙般的、恐惧的喘息。
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放映机又“咔哒”了几秒，投射出一片空白。
一名助手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灯。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一屋子失魂落魄的面孔，一张张煞白的脸，一个个因震惊而无法合拢的下巴。
柯蒂斯上将缓缓坐回椅子，双手死死攥着扶手，指节根根泛白，骨节突出。
艾伦的雪茄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一截冰冷的烟屁股，还被他死死咬在齿间。
“音爆。”那名分析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空洞而干瘪，“他们在他的正上方，突破了音障。”
“故意的。”
“他们拥有后掠翼喷气式战斗机。”柯蒂斯上将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砸在死寂的空气里，“能飞到七万英尺以上。而且快到……能做出那种事。”
“而且他们放他回来了。”海军上将补充道，眼神幽暗，“他们让他拍了照，然后护送他回家。他们就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个。”
艾伦终于动了。
他缓慢而刻意地，将那截死掉的雪茄，按进烟灰缸，碾碎。
他走到墙上那副巨大的亚洲地图前，高大的影子盖住了整片中国。
“陷阱，不在渤海湾。”
他轻声说，但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诱饵，也不是什么‘秘密武器’。”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U-2飞越黄海的航线上。
“诱饵，是我们自己的傲慢。”
他的手指随即移动，重重地落在了渤海湾。
“而鱼……是我们。”
“约翰·史密斯，只是那个被挂在鱼钩上，用来羞辱我们的倒霉蛋。”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屋子沉默的将军。
“他们刚刚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剑，一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拥有，更不知道是如何铸造的剑。”
“他们这么做，只为传递一个信息：”
“离远点。”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清晰地浮现。
“他们在那个海湾里建造什么东西。”艾伦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一个他们不惜暴露最顶级军事机密，也要去保护的东西。”
“他们刚刚在天上，七万英尺的高空，划下了一条线。”
他看着空军上将，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且，有史以来第一次……”
“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跨过去。”
房间里，再无声息。
那份从两万米高空送达的“礼物”，已经签收。
另一片大陆上。
林凡的豪赌，赢了。
他为自己那个真正能改变战局的计划，赢得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时间。
不被打扰，不被窥探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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