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星资本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将陆家嘴的繁华踩在脚下。
被称为“老板”的男人，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碰撞声沉闷而有节奏。他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正播放着林悦那篇关于“直播间诈骗”的深度报道，以及网络上群情激奋的评论。
“赵德龙这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闹得满城风雨。”下手人站在一旁，额头冒着细汗。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个新成立的“受害者联盟”，以及他们准备集体报案的消息。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蝼蚁挑衅了的厌烦。
“老板，赵德龙那边已经联系不上了，估计是跑路了。经侦那边成立了专案组，我们有几个外围的人被带走问话了。”
“跑？”“老板”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跑到天涯海角，联盟的规矩也能找到他。这件事，他办砸了，自然有他该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下手人的脸上。
“但现在，问题不是他，是这把火。火烧起来了，就不能让它烧到我们的主楼。你明白吗？”
下手人身体一颤，立刻低头：“明白！老板的意思是……”
“一群乌合之众，被人当枪使，还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了。”“老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他们要舆论，我就给他们舆论。他们要曝光，我就让他们曝个够。”
他站起身，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联系‘海豚财经’的吴教授，还有那几个平时跟我们合作的财经大V。价钱随他们开，我要他们三天之内，把这件事的舆论风向给我彻底扭转过来。”
“怎么扭转？”
“老板”抿了一口酒，眼神冰冷得像他杯中的冰块：“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是写在每个交易所门口的标语，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们贪，所以他们才会亏。把他们的故事，从‘无辜受害者’，给我重新包装成‘贪婪的赌徒’。再找几个‘专业人士’分析一下，说他们所谓的‘维权’，背后有境外势力在恶意做空，企图扰乱我们的金融秩序。帽子嘛，捡大的给他们戴。”
下手人听得心惊肉跳，这招釜底抽薪，简直是杀人诛心。
“是，老板！我马上去办！”
“记住，”男人转过身，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市场，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什么。而我们，就是决定他们该相信什么的人。”
一场针对受害者联盟的舆论绞杀，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一早，林悦刚到办公室，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网络上，关于“直播间诈骗”的热度非但没有持续发酵，反而出现了大量截然相反的声音。
一篇名为《揭秘“维权闹剧”背后：一群输不起的赌徒和他们的狂欢》的文章，被各大财经门户网站置顶。文章作者，正是那个在电视上道貌岸然，被誉为“散户良心”的吴教授。
文章里，吴教授引经据典，痛心疾首地指出，这些所谓的“受害者”，本质上都是想一夜暴富的投机者，他们无视风险提示，加杠杆参与高风险投资，盈利时沾沾自喜，亏损了就哭天抢地，企图用“闹事”来绑架舆论，推卸自己的责任。
“市场不相信眼泪，只遵循规则。将自己的贪婪包装成无辜，是对所有理性投资者最大的侮辱！”吴教授在文章结尾义正言辞地写道。
紧接着，好几个拥有数百万粉丝的财经大V也纷纷下场。
有的阴阳怪气：“听说现在炒股亏了钱，都可以组团去闹了？那我们这些凭本事赚钱的是不是也该组团去申请补贴啊？”
有的危言耸听：“警惕！一场有预谋的舆论攻击正在上演，其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我国新兴的金融科技产业，背后黑手用心险恶！”
有的甚至开始人肉受害者联盟的几个代表，将他们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都曝光在网上，并配上“老赖”、“赌徒”等侮辱性标签。
一时间，风向大变。
原本同情受害者的评论区，开始出现大量质疑和谩骂。
“搞了半天是自己贪心，亏钱了就怪别人？活该！”
“支持吴教授！现在这帮人就是输不起，想按闹分配！”
“那个叫林悦的记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流量，什么都敢写，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受害者联盟”的群里，炸开了锅。
“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受害者，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赌徒了？”
“我的信息被挂网上了！单位领导都找我谈话了，我该怎么办啊！”
“那个吴教授，我以前还看过他的节目，没想到他这么坏！收了黑心钱，良心都不要了！”
恐慌、愤怒、猜忌……各种负面情绪在群里蔓延。几个原本最积极的代表，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和人肉威胁，开始退缩，甚至在群里互相指责起来。
林悦看着群里混乱的局面，又看着网络上那些颠倒黑白的报道，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这是庄家联盟的反击。
他们不动用暴力，却比暴力更伤人。他们用金钱和权力，操控着舆论这把无形的刀，一刀一刀地割在受害者最脆弱的神经上。
她想发文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对方构建的巨大声浪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对方不是在跟她讲道理，而是在用钱，用势，直接碾压。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林悦坐在椅子上，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她以为自己手握正义和真相，就能战无不胜。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邮箱，又一次弹出了提示。
发件人：Y。
邮件内容依旧简短，像一句冰冷的命令。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们想玩舆论战，那就陪他们玩一场大的。”
邮件下面，是一个新的加密附件，文件名是：《狂欢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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