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将秦武王的盟约竹简拍在案上,竹片边缘的毛刺扎得指尖发麻。帐外的风卷着宜阳城头的硝烟味钻进来,混着亲卫营新煮的粟米粥香,倒让这刚结束的战场多了几分烟火气。
“陛下,樗里疾的密信。”史厌从箭壶里抽出支特制羽箭,箭杆是空的,倒出卷比手指还细的绢布,“是咱们的细作从秦营信使靴子里搜出来的,用密写药水写的,刚用醋泡出来。”
姬延展开绢布,酸气呛得他皱了皱眉。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武王被俘,暂以替身充数,速带五千锐士袭周营,劫人灭口”。他指尖在“替身”二字上顿了顿,忽然想起昨夜擒获的秦武王,那蠢货被踩在脚下时,领口露出块月牙形的胎记——这细节,密信里没提。
“史厌,去柴房看看‘秦武王’的脖子。”姬延将绢布凑到烛火边,“要是没有月牙胎记,就把人绑了,嘴里塞块布。”
史厌刚转身,帐外就传来赵二的嚷嚷声:“陛下!韩军那络腮胡又来闹事了!说咱们分战利品不公,把秦军的铁甲都留给自己了!”
姬延捏着绢布的手紧了紧。这节骨眼上韩军闹事,是真觉得周室好欺负,还是……他忽然掀帘出去,正撞见络腮胡揪着个亲卫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韩将军这是想替秦军教训我周室的人?”姬延的声音不高,却让络腮胡的手猛地松了。亲卫趁机挣脱,反手就将络腮胡的胳膊拧到背后,动作是特种兵的擒拿术,又快又狠。
“天子饶命!末将只是……只是想讨个公道!”络腮胡疼得脸都白了,脚尖踮着像只被拎住的鸡。
姬延捡起地上的铁甲,掂量了下:“这铁甲是秦军的制式,甲片薄脆,挡不住连弩。给你你要么?”他忽然将铁甲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甲片竟裂开个缝。
络腮胡的脸瞬间涨成了紫茄子。他昨晚确实见亲卫们把好铁甲往自己营里搬,却不知还有这门道。
“周军留着这些破烂,是想熔了重造。”姬延踢了踢裂开的甲片,“韩军要是想要新甲,就派铁匠来学手艺。至于现在……”他冲亲卫使个眼色,“把韩将军带去看震天雷的配料,让他知道,周室的好东西,不是谁都能抢的。”
络腮胡被拖走时,赵二凑过来,挠着头笑:“陛下,您这招‘借坡下驴’够损的!那铁匠手艺可是咱们的宝贝,能随便教?”
“教些基础的就行。”姬延往回走,帐帘扫过他的肩,“让史厌盯着他,看他是不是真去学手艺,还是借机探咱们的军械库。”
刚进帐,史厌就匆匆跑来,脸色凝重:“陛下,柴房里的‘秦武王’脖子上没有胎记!而且……而且他刚才趁看守不注意,咬舌自尽了!”
姬延捏着那卷绢布,指节泛白。替身自尽,说明秦营的人怕他开口。而韩军偏偏这时候闹事,怕不是巧合。他忽然将绢布塞进箭杆,递给个亲卫:“把这个送回秦营信使身上,让他‘逃’回去。告诉细作,盯着樗里疾的动向,看他是不是真带五千人来。”
亲卫领命而去,帐内只剩姬延和史厌。史厌搓着手,急道:“陛下,咱们要不要先撤?宜阳刚打下来,根基不稳……”
“撤?”姬延忽然笑了,指着案上的地图,“你看这宜阳的位置,左靠韩,右接楚,是秦国东出的咽喉。樗里疾想劫人,说明他急了——急了就容易出错。”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个山谷:“让赵二带三百人去黑风口,把震天雷埋在两侧的崖壁上,引线接长,用香火引燃。再让韩军的人守在谷口,就说‘帮周室挡秦军’。”
史厌一愣:“让韩军去?他们靠得住吗?”
“靠不住才让他们去。”姬延放下笔,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樗里疾要是看见谷口是韩军,肯定会觉得是周室心虚,才让韩军当炮灰——他越得意,死得越惨。”
正说着,王二抱着个陶罐跑进来,罐口塞着布,隐约能听见“滋滋”声。“陛下!新配的‘烟幕弹’成了!里面掺了硫磺和硝石,炸开能冒黄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姬延眼睛一亮:“正好试试。让弟兄们把这玩意儿也埋进黑风口,跟震天雷错开,先放烟,再炸雷。”
王二乐呵呵地去了,史厌却看着地图皱眉:“陛下,万一韩军真反水,把樗里疾放进谷里……”
“那就让他们一起炸上天。”姬延的声音冷了几分,“史厌,记住,乱世里能信的只有自己人。韩军要是识相,就能捡条命;要是不识相……”他没再说下去,但指尖划过地图的动作,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傍晚时分,细作传回消息:樗里疾果然带了五千人,正往黑风口赶,还跟韩军的一个偏将在山口密谈了半炷香。
“来了。”姬延站在宜阳城头,望着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比平时浓了些——是赵二按约定发的信号,说一切就绪。他忽然转身,对身后的亲卫道,“拿我的剑来。”
亲卫递上佩剑,姬延拔剑出鞘,剑光在夕阳下闪着冷芒。他想起前世在特种部队的最后一次演习,也是这样设伏,也是这样等着猎物钻进陷阱。
“陛下,韩军的络腮胡求见,说有要事禀报。”史厌的声音带着警惕。
姬延收剑回鞘:“让他上来。”
络腮胡的脸看着比早上更红,手里捧着个布包,见了姬延就单膝跪地:“天子,末将……末将刚才发现偏将跟秦军私通,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密信!”
布包打开,里面是块虎符,还有卷竹简,上面写着“今夜三更,开谷口迎秦军”。
姬延拿起虎符,掂量了下,忽然笑了:“韩将军大义灭亲,该赏。”他冲史厌点头,“取五十块肥皂来,赏给韩将军。”
络腮胡的脸僵了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赏赐。肥皂在韩魏可是硬通货,五十块够他买十顷地了,但……他抬头想再说什么,却见姬延的目光像刀子,直刺得他低下头去。
“韩将军还是早点回去整顿军纪吧。”姬延的声音轻飘飘的,“别让亲者痛,仇者快。”
络腮胡连滚带爬地走了,史厌才凑过来:“陛下,这虎符是真的!他这是……”
“他是想两头下注。”姬延将虎符扔给史厌,“把这玩意儿交给韩王的细作,就说‘周室帮他清理门户’。至于络腮胡……”他望着黑风口的方向,“就看他今晚站在哪边了。”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黑风口方向就传来闷响。姬延趴在城头,借着月光看见黄烟从谷口冒出来,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山石滚滚,把谷口堵得严严实实。
“成了!”赵二派来的亲兵跑得满头大汗,甲片都歪了,“樗里疾的五千人全被堵在谷里,韩军的偏将想冲进去救,被烟幕弹呛得滚回了营!”
姬延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城头格外清晰。他想起那卷密信,想起络腮胡的虎符,想起秦武王的胎记——这些环环相扣的算计,最终还是输给了最简单的陷阱。
“告诉赵二,留十个活口,问问樗里疾藏在哪。”姬延站起身,风吹起他的衣袍,像面展开的“周”字旗,“另外,让韩军去清理战场——就说‘天子赏他们的军功’。”
史厌忍不住道:“陛下就不怕他们私藏战利品?”
“让他们藏。”姬延望着天边的启明星,“藏得越多,越不敢背叛周室。”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孙子兵法》,里面说“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原来两千多年前的道理,和特种兵的战术,竟是相通的。
天亮时,络腮胡派人送来十车秦军的军械,说是“献给天子的战利品”。姬延让人收下,却没见来使,只是让史厌回了句话:“告诉韩将军,黑风口的硫磺,周室分他三成。”
史厌不解:“硫磺是造震天雷的关键,怎么能分给他?”
“因为他昨晚没反。”姬延摸着案上的虎符,“他站对了队,就该得赏。”他忽然看向宜阳城外的田野,那里已经有百姓开始春耕,“等过了这阵,让工匠营教百姓做曲辕犁——打仗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就得好好种地。”
帐外传来亲卫的欢呼,说是赵二抓到了樗里疾,那老狐狸藏在谷后的山洞里,被烟幕弹呛得晕了过去。姬延起身时,腰间的佩剑轻轻撞在甲片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知道,擒了樗里疾,抓了(假)秦武王,宜阳这颗钉子算是钉稳了。但秦国不会善罢甘休,六国也不会坐视周室崛起,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可难走,才有意思。
姬延走出帐外,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亲卫营的弟兄们正在擦拭连弩,韩军的兵在远处操练,喊杀声里竟带着几分整齐——那是学了周军的队列术。
“陛下,该吃早饭了!”赵二举着个陶碗跑过来,里面是粟米粥混着肉干,香气扑鼻,“樗里疾那老东西醒了,要不要去审审?”
姬延接过陶碗,喝了一大口,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淌,熨帖得很。他望着远处的群山,忽然觉得,这战国的天空,比他想象的要蓝得多。
“审。”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问问他,下次还敢不敢带五千人来‘劫营’。”
宜阳的城头,“周”字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在宣告一个新的开始。而姬延知道,他的征途,才刚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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