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程初启（终章）
山中岁月容易过，转眼又是三年。
晨宇六岁了。
六岁的孩子，已经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帮着妈妈做些简单的家务，还能在爸爸的茶园里辨认出二十几种不同的茶树。他依旧是那个眼睛明亮、笑容灿烂的孩子，只是身上那种吸引生灵的特质越发明显——如今不止是鸟兽，连山间的雾气经过他身边时，都会流转得格外缓慢温柔。
林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
这天清晨，他带着晨宇登上后山最高处。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群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泼墨山水。
“小宇，看那边。”林生指着天际第一缕破晓的金光。
晨宇睁大眼睛，看着那金光渐渐铺满天际，染红云霞，最后一轮红日跃出云海，将万丈光芒洒向人间。他小小地“哇”了一声，眼中倒映着日出的辉煌。
“爸爸，太阳每天都是这样升起来的吗？”
“是，也不是。”林生将儿子抱到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坐下，“太阳东升西落，这是规律。但每天的云彩不同，风向不同，你看到的光影也不同。”
他顿了顿，指向山下刚刚苏醒的黑水村：“就像我们村，每天炊烟都会升起，但每家的饭香不同，每户的故事也不同。”
晨宇似懂非懂，歪着头想了想：“就像小宇每天都要吃饭，但今天吃包子，明天可能吃面条？”
林生笑了：“是这个道理。小宇记住，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之中，又在规律之内。我们要做的，不是抗拒变化，而是在变化中，守住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
“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晨宇认真地问。
林生指向山下自家院落，那里，苏婉雪正推开院门，抬头望向山巅，朝他们挥了挥手。
“家人，家园，还有心中的那份安宁。”林生轻声说，“这些就是无论世事如何变化，都要拼命守护的东西。”
晨宇望着母亲的身影，又看看父亲坚毅的侧脸，重重点头：“小宇记住了。”
日出看完，父子二人下山。走到半山腰时，晨宇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路旁一株枯死的老松。
那松树不知死了多久，树干皲裂，枝叶全无，只剩一副苍凉的骨架立在那里，与周围生机勃勃的山林格格不入。
“爸爸，它还能活过来吗？”晨宇小声问，语气里带着孩子特有的怜悯。
林生看着那棵枯松，又看看儿子眼中纯真的期待，心中一动。
“你想试试让它活过来？”
晨宇用力点头。
林生蹲下身，握住儿子的小手，将他的手掌轻轻贴在枯干的树干上：“闭上眼睛，感受它。”
晨宇依言闭眼。起初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觉得树皮粗糙冰凉。但渐渐地，他似乎“听”到了一种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声音——那是这棵树曾经拥有过的生命脉搏，虽然已经停跳，却还残留着最后的余韵。
“它很孤单。”晨宇喃喃道。
“那就陪陪它。”林生的声音温和地引导，“想想阳光，想想雨水，想想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晨宇努力想象着。他不知道，在他专注的瞬间，掌心有极淡的莹光亮起，那光中蕴含着混沌的生机与星辰的滋养，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注入枯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晨宇感到掌下的树皮似乎颤动了一下。他惊讶地睁开眼，只见那枯死的老松树干上，竟裂开了一道细缝，缝中钻出一抹娇嫩的绿芽！
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枝，展叶，转眼间就在枯死的树干上，绽放出一小丛生机勃勃的新绿。虽然整棵树依然苍老，但这抹新绿，却如黑夜中的第一颗星，点亮了所有的死寂。
“活了！爸爸，它活了！”晨宇兴奋地跳起来。
林生看着那丛新绿，眼中闪过欣慰。晨宇对生机的感应与引导，比他预想的还要敏锐。这不只是天赋，更是孩子那颗纯净善良的心。
“小宇做得很好。”他摸摸儿子的头，“但你要记住，生死枯荣本是自然规律。我们可以帮助，却不可强求。今天你能让它重焕生机，是因为它本身还有一线生机未绝。若是生机尽散，便要学会放手。”
晨宇认真听着，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将这些话牢牢记住。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苏婉雪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看着儿子兴奋地说着枯松复绿的事，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饭后，林生将妻子叫到书房。
“婉雪，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他开门见山，“我想正式教小宇修行。”
苏婉雪并不意外。这几年，她早已接受了丈夫和孩子的不寻常。她只是问：“会有危险吗？”
“我会控制进度，以打基础为主。”林生握住她的手，“灵潮已成定局，大世即将全面开启。与其让小宇毫无准备地面对，不如我们先给他打下坚实的基础。”
苏婉雪沉默片刻，点头：“你安排吧，我听你的。”
她信任他，这份信任经过六年时光的淬炼，早已坚如磐石。
于是从那天起，晨宇的生活多了一门“功课”。
林生教他的，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而是最基础的呼吸吐纳、站桩凝神。他根据晨宇的体质，将混沌大道化繁为简，创出一套适合孩子修行的“混沌养元诀”。
晨宇学得很认真。每天清晨，他都会跟着父亲在院中站桩，感受朝阳初升时的那一缕紫气；夜晚临睡前，他会按照父亲教的方法呼吸吐纳，让身心在宁静中沉淀。
进展比林生预想的还要快。
三个月后，晨宇已经能在站桩时，清晰地感知到体内气息的流转。半年后，他无意中挥手，竟让院中一棵月季提前开出了第二季的花。一年后，他已能初步控制身上那种吸引生灵的特质，不再是无意识地散发，而是可以收放自如。
林生看着儿子的进步，心中欣慰，却也更加谨慎。他深知揠苗助长的危害，每一步都走得稳扎稳打。
而外界的变化，也在悄然加速。
灵潮第六年，全球灵气浓度已达到临界点。觉醒者数量突破百万，各种异能百花齐放。各大宗门纷纷开山，广收门徒。原本隐藏在幕后的修行界，开始正式走向台前。
黑水村因为有林生坐镇，成了这场变革中少有的净土。方圆百里之内，灵气浓度恰到好处，既滋养万物，又不至于引发异变。村民们只觉身体越来越好，庄稼越长越旺，却不知其中缘由。
偶尔有外来修士路过，感受到此地灵气异常，想要探查，但一接近黑水村范围，便会莫名心悸，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注视着，最终都会选择绕道而行。
清虚道人每年都会来拜访一次，饮一杯“混沌青”，与林生聊一聊天下大势。从他那，林生得知如今世界格局已大变，各国政府都与修行势力达成合作，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拉开帷幕。
“道友真的不打算入世吗？”清虚道人曾问，“以道友之能，若愿出山，定能引领一个时代。”
林生只是摇头：“我的时代，在这里。”
他指的，是眼前这个院子和院中的人。
转眼又是深秋。
这日傍晚，一家三口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分享着新摘的柿子。柿子很甜，晨宇吃得满手都是汁水，苏婉雪一边笑一边帮他擦手。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爸爸，”晨宇忽然抬头，“我长大后，要像你一样厉害。”
林生笑了：“为什么要像爸爸一样厉害？”
“因为厉害了，就能保护妈妈，保护村里的人，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六岁的孩子，说这话时眼神清澈而坚定。
苏婉雪眼眶微热，将儿子搂进怀里。
林生看着妻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世的因果，他接得很踏实。
“好，”他轻声说，“那爸爸就教你，怎么变得厉害。”
但他没说的是，在他心中，真正的厉害，从来不是移山填海、摘星拿月。
而是在纷乱的世道中，守住一方净土；在漫长的时光里，守护所爱之人眼中不变的光芒。
夜风起时，林生起身关上院门。门内，灯火温暖，茶香袅袅，妻子在教孩子认字，软语温柔。
门外，星河低垂，山峦静默，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远方奔腾而来。
但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总有一些东西不会变。
比如这个院子里的人，比如这份相守的温暖，比如混沌道尊曾经承诺过的——
此世安宁，岁月静好。
（番外篇·晨宇初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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