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郭鹏阳和余山开着小白来到了定好的五星级酒店停车场。
一路上，郭鹏阳的神色很复杂，他还没从刚才绾绾给他的惊讶中缓过劲儿来。
那可是顶流的主播啊，他老早就听说现在主播是个很赚钱的行业，动不动就几个亿几千万的，有时候他还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开个直播带带货。
只可惜，自己试着开了一次直播，结果看的人只是十几个，怎么也没有观众后便放弃了。
而眼跟前，今天就看到了一个顶流主播，他看向余山的目光更不一样了，有个这样的小姨子，就是捎带着他也肯定穷不了。
“嘶，余山，你小姨子肯定一年不少赚钱吧？我听说这顶流主播随随便便带货一场就能赚好几百万，”郭鹏阳忍不住说道。
余山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从来也不带货，就是直播的时候刷点礼物啥的。”
“可惜啊，如果带货的话，肯定一年能赚一个小目标！余山你试试让你小姨子带货呗？”郭鹏阳听后，一脸惋惜的说道，仿佛错过了一座金山。
余山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而且钱差不多够花就行了，我们现在的开支也不大，没必要做一些不喜欢的事。”
郭鹏阳张了张嘴，似乎很不理解余山的清心寡欲，在他看来，钱哪有什么够花的时候啊，他拼命的到处跑，不就是为了赚钱嘛。
如果不是因为钱，前女友也不会离自己而去，如果不是钱，自己也不会因为那些彩礼和车房拿不出来，直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枚。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许久，郭鹏阳感慨的说了一句。
“别胡说了，什么饱汉子饿汉子的，我也没什么钱，你现在坐着的车还是我买的二手车呢，才三万块，”余山看了他一眼，递给了他一支烟说道。
郭鹏阳接过烟，“不一样不一样啊，我怀疑你小子是魅魔转世，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围着你转，哪怕你没钱，生活也滋润的像是天堂一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停下了车，上了楼。
等推开包厢的门后，才发现里面已经来了十几个同学，打扮的一个个的都人模狗样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当年在学校时候的土气。
“哟，余山、鹏阳，你们俩可算来了！”坐在门口的班长赵峰立刻起身招手，手里的酒杯晃得啤酒沫都溢了出来。
不愧是班长，光是这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能精准的叫出来，就能看得出来不一般。
郭鹏阳笑着捶了赵峰一拳：“班长好，我们俩个当年的捣蛋鬼来了。”
说完朝余山挤了挤眼睛，引来周围几声哄笑。
余山没接话，只是笑着朝包厢里的同学们点头致意。
一张张被岁月揉搓过又重新熨烫的脸，在旋转彩灯下明暗交错。
那些名字在舌尖滚了滚，才找到对应的面孔。
王磊的头发精心梳向一侧，覆盖着某个不再茂密的区域；
李倩的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笑的时候会聚成熟悉的弧度，可那弧度里，似乎又多了些别的什么。
握手。拍肩。递名片。
手指触碰时，能感觉到不同的质地：
有的皮肤松弛了，有的指节粗大了，有人无名指上箍着一圈戒痕，比周围的肤色略浅。
大家交换着近况，词语轻快而标准，像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还行，老样子”、“孩子明年中考”、“正准备换个地方”。
班长赵峰果然也如同他的圆滑一样，上学时候是班干部，工作了以后，也进入了体制，成为了一名人民的公仆，现在也已经是处长了。
王磊现在在一家国企上班，不太会事的他，如今还只是个基层员工，不过好在胜在清闲，日子过得倒也还好。
李倩呢，离了一次婚，因为丈夫出轨还家暴，本来这些是她不想说的，可是耐不住酒过三巡，有些话就情不自禁的吐了出来。
也有的人，工作不是很如意，吐槽着公司和领导，其他人同仇敌忾的帮他说着话。
忽然，有人说起了王鹏。
他人没来，从另一个同学的口中得知，他已经离世了，因为一场癌症，走了大半年了。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沉默，大家互相看着彼此，年过四十的彼此都已经是不惑之年，身体也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走了下坡路。
曾经的精干小伙子，也变得大腹便便，一个个不是高血压，就是高血糖，各种基础病缠身。
而女人们也因为家庭和生育的影响，变得不再像当年那样稚嫩，脸上多了皱纹，心里也多了许多感伤。
这一次，来了有二十多号人，其他没来的，有一部分还在群里留言“请假”，而那些没说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无音讯。
或许，也如王鹏一样。
有时候，生死离得远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触，可是当自己的年龄段开始接触到生死之时，才方感觉到其中的难言。
现在的聚会，还能来二十多人，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又能来多少人。
当众人听到余山也离婚了时，表现也如郭鹏阳一样，感觉到有些惋惜和不可思议。
毕竟，当年余山结婚的时候，也喊了不少高中同学，大家对他的印象也是娶了一个很漂亮的老婆，大家眼里也是人生赢家。
当听到余山离婚的时候，李倩的眼里微微闪烁了一下，看向余山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余山看到了，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酒喝的多了起来，某种紧绷的东西开始软化。
话题从“现在”慢慢滑向“从前”。有人提起爬墙出去打游戏的夜晚，有人说起某个早已退休老师的口头禅。
笑声响起，比刚才真实了些，但也更短促，像燃得太快的火柴。
“你们记不记得，”一直沉默的赵峰忽然开口，他手指摩挲着杯沿，“高三那个篮球架？锈了，投篮时总哐当响。”
大家愣了愣，然后有人接话，有人补充细节。
那个生锈的篮筐、掉漆的篮板、水泥地上的裂缝，在七嘴八舌中逐渐清晰。
可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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