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的脚踝肿了四五日才渐渐消下去,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稍微远些的路便疼得直冒冷汗。
这几日,柳瑾几乎天天往老孙头那间简陋的杂役小屋跑,送饭送水,帮着煎药换药,殷勤得连其他杂役看了都感叹:“富贵这小子,真是实心眼,老孙头算是捡着宝了。”
这日傍晚,柳瑾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过来。
“孙伯,您好点没?”柳瑾推门进屋,将粥碗放在桌上。
老孙头正靠在床头,手里摩挲着一块已经磨得光滑的木牌,那是杂役处领送饭任务的凭证。见柳瑾进来,他叹了口气,脸上愁容更重。
“富贵来了。”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
柳瑾依言坐下,关切地问:“脚还疼得厉害?俺看您脸色还是不好。”
“脚是好些了,”老孙头摇摇头,目光落在手里的木牌上,“可这送饭的差事……唉,怕是得耽搁了。黑水崖那边,一日都不能断,刘管事今天已经让人来问过了。”
“送饭?”柳瑾适时露出好奇又关切的表情,“就是孙伯您平时去那黑乎乎的山崖那边送饭?那地儿……很远吗?”
“远倒不算太远,走个把时辰就到了。”老孙头顿了顿,压低声音,“主要是……那地方邪性。”
“邪性?”柳瑾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像个胆小的乡下少年,“孙伯,您给俺说说?俺听着怪怕的。”
老孙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这几日受了柳瑾不少照顾,心里亲近,又见他憨厚老实,便多说了几句:“黑水崖,是咱们宗门的禁地之一。外面看着就是片黑漆漆的崖壁,可里面……挖空了,是地牢。关的都是些了不得的重犯,或者是宗门从外面抓回来的……‘麻烦’。”
他喝了口粥,继续道:“那里是关押叛徒和敌对修士的地方,煞气很重。这些年,关的人少了,但规矩一点没变,还是禁地。送饭这活儿,就是每天晌午前,把准备好的‘食盒’送到崖口,交给里面的守卫,不能多问,不能多看,交了就走。”
“那守卫……凶吗?”柳瑾小心翼翼地问。
老孙头沉默了一下,脸上皱纹更深了:“不是凶不凶的问题。是……冷。”他似乎在斟酌用词,“那些守卫,穿着黑袍,戴着面具,几乎不说话。他们身上……没有咱们这些杂役弟子,甚至普通外门弟子修炼的那种‘气’的感觉。”
柳瑾心中一动:“没有‘气’?”
“说不清楚。”老孙头摇摇头,“就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又像是……冰窖里冻了多年的刀子,靠近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们修炼的,肯定不是咱们圣元宗正儿八经的玄门功法。”
柳瑾听得“心惊胆战”,小声道:“这么吓人啊……那送饭这活儿,贡献点给得多吗?”
“是多些。”老孙头苦笑,“每月能多领五块下品灵石,对咱们杂役来说,算是肥差了。可就算这样,愿意干的人也不多。一来路远,规矩严;二来那地方煞气重,去久了总觉得心里憋闷,回来得好几天才能缓过劲;三来嘛,就是那些守卫……看着实在不像活人,瘆得慌。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在别处也挣不到这些额外的好处,加上干了十几年习惯了,我也不想揽这活。”
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肿着的脚踝:“现在可好,想干也干不了了。刘管事那边催得紧,怕是这两天就得找人顶替。可这节骨眼上,临时找人,谁愿意去啊……”
柳瑾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既害怕又想帮忙的纠结表情,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握了握拳:“孙伯,您对俺好,俺都记着。您现在不方便,要不……要不俺替您去送几天饭?等您脚好了,再换回来?”
老孙头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柳瑾:“富贵,你……你说真的?那地方可……”
“俺知道吓人。”柳瑾憨厚地笑了笑,搓着手,“但俺力气大,走得快,早点送完早点回来。再说了,不就是送个饭,交给守卫就走吗?俺不多看,不多问,低着头干活,应该没事吧?您帮俺跟刘管事说说?俺也想……多挣几块灵石。”
看着柳瑾那诚恳的表情,老孙头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复杂。他确实需要人顶替,柳瑾主动请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这孩子虽然憨,但手脚麻利,力气大,看起来也守规矩,似乎……是个合适的人选?
犹豫再三,老孙头终于点了点头:“成!富贵,你有这份心,孙伯谢谢你。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刘管事说。不过你得答应孙伯,去了那边,一定要谨言慎行,交了饭盒立刻就走,千万别好奇,别逗留!”
“俺记住了,孙伯!”柳瑾用力点头。
次日清晨,杂役处的小广场上,所有不当值的杂役都被召集起来。
刘管事背着手站在前面,脸色有些严肃。他扫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都听好了!孙有福脚伤未愈,黑水崖地牢的日常送饭差事,需要临时有人接替。为期暂定半月,贡献点按老规矩,每日额外算一点,月底多领五块下品灵石。有谁愿意去的?”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应声。
黑水崖的名声,在杂役处乃至低阶外门弟子中都不算好。那地方阴森,守卫古怪,虽说贡献点多点,但那份心理上的不适和潜在的“晦气”,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平时这活儿是老孙头这闷葫芦的“专利”,大家习惯了,现在突然要换人,一时间都缩起了脖子。
刘管事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吭声,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平日里嫌贡献点少,现在有机会了,又都怂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刘管事,那地方……听说不太平啊……”
“是啊,孙老头干了十几年没出事,那是他命硬。咱们……”
刘管事脸色一沉:“胡说什么!黑水崖乃宗门重地,守卫森严,能有什么不太平?不过是规矩严些罢了!再问一次,有没有人愿意去?”
依旧是一片沉默。
刘管事皱了皱眉,正要指定,却见站在后排的柳瑾,似乎鼓足了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憨憨地举了举手。
“刘……刘管事,俺……俺愿意试试。”
众人都看向柳瑾。
刘管事也看了过来:“柳富贵?你确定?这活儿可不比砍柴,规矩多,不能出错。”
“俺听孙伯说了些。”柳瑾搓着手,老实巴交地回答,“就是送饭到崖口,交给里面的师兄,不能多问,不能多看,交了就走。俺力气大,走得快,保证不误事。俺……俺也想多挣点灵石。”
他这直白的话,反而让刘管事和周围一些杂役觉得真实。一个乡下小子,图的就是那几块灵石,合情合理。
刘管事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好!老孙头跟我提过你,这差事,就暂时交给你了。”他语气转为严肃,“柳富贵,你记牢了,黑水崖是禁地,不是你能好奇探查的地方。每日巳时三刻,准时到后厨领取食盒,沿指定路线前往黑水崖,在崖口石碑处等候守卫交接,不得靠近崖壁三丈之内,不得与守卫攀谈,交接完毕立即原路返回,不得延误,更不得私自去其他地方!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柳瑾大声应道,一脸郑重,“刘管事放心,俺一定规规矩矩,送了饭就回来!”
“嗯。”刘管事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木牌,递给柳瑾,“这是通行凭证,凭此牌可在指定时间内通过黑水崖路径上的哨卡。收好了,丢了或是被人抢了,你都担待不起!”
“哎!谢谢刘管事!”柳瑾双手接过木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刘管事又交代了几句细节,便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杂役们围上来,有的拍着柳瑾的肩膀说他胆子大,有的好心提醒他千万小心,别惹事。柳瑾一一憨笑着应下,感谢大家关心。
老孙头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拉着柳瑾又叮嘱了好一会儿,把送饭的路线、时间、交接时要注意的细节,甚至天气不好时该怎么走都细细说了一遍。
柳瑾一一憨笑着应下,心中却是长舒一口气。
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得超乎想象。
接下来,就是跟着孙有福熟悉路线、流程,然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接近黑水崖,接近他被关押的徒弟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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