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宗的建筑风格与地球古代宫阙颇为相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透着雅致古朴。
柳谨跟着那两名弟子穿过层层殿宇楼阁，在一处清幽院落前停下脚步。院门虚掩，透过门缝能看见院内假山流水、翠竹掩映，环境倒是十分雅致。
两名弟子躬身退到一旁：“宗主有令，道友与弟子相聚期间，我等不会打扰。若有需要，院外随时有人听候吩咐。”
柳谨点点头，推门而入。
然后他就愣住了。
院落中央的石亭里，马老三、石娃、熊猛三人正围坐一桌，桌上堆满了各式菜肴——烤得金黄的整只灵禽、炖得软烂的异兽蹄膀、灵气四溢的翡翠羹、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子……还有几坛未开封的酒，酒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三人吃得正欢。
马老三端着一碗汤，正细细品味；石娃手里捏着个包子，腮帮子鼓鼓的；而熊猛左手抓着一只油光锃亮的烤鸡腿，正要往嘴里塞。
就在这一刻，柳谨推门进来了。
四目相对。
“师、师尊？！”马老三手里的汤碗“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汤汁溅了一身。
石娃“咕咚”一声把包子囫囵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熊猛最夸张——他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鸡腿“啪嗒”掉在了桌上，滚了两圈，沾满了灰。
场面寂静了足足三秒。
“师尊！”三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擦嘴抹脸，齐齐躬身行礼。
柳谨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
他看着满桌珍馐，想起自己这几天在杂役处啃的那些粗粮窝窝头——硬的能砸死人，噎得他每顿都得配凉水硬灌。
再想想自己装憨厚、砍铁木、送牢饭，晚上还得偷偷摸摸潜行探查，生怕被守卫发现……
好嘛。
我在这边装孙子，天天提心吊胆，吃糠咽菜。
你们倒好，在这儿吃香喝辣，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柳谨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一坛陈年老醋被打翻了，酸溜溜的直往上冒。
但他毕竟是师尊，总不能跟弟子们计较这个。
柳谨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都……挺好的？”
“师尊！您怎么来了？！”马老三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您没事吧？是不是也被他们抓——”
“抓什么抓。”柳谨打断他，走到石亭里，在一张空石凳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我是自己找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
石娃小心翼翼地问：“师尊，您……您怎么找到这儿的？圣元宗戒备森严，我们被‘请’来的时候，一路看到不少真仙级的守卫……”
柳谨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
然后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惊心动魄的经历：
“哦，没什么。我坐飞舟到了这儿，发现你们舰在人空，就混进了圣元宗。装成个山村来的憨厚少年，贿赂了执事长老五块上品灵石，当了个杂役。白天砍树，晚上探查，找到黑水崖地牢，发现你们不在，反而被神王发现了。他就请我来这儿了。”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熊猛结结巴巴：“装、装成杂役？砍树？师尊您——”
“怎么，不行？”柳谨瞥了他一眼，“为师当年也是从凡人一步步修上来的，砍个树怎么了？”
马老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师尊神通广大，弟子佩服！只是……委屈师尊了……”
“委屈？”柳谨冷笑一声，指着满桌菜肴，“我看你们一点也不委屈嘛。这烤鸡腿，闻着挺香？”
熊猛脸一红，赶紧把掉桌上的鸡腿捡起来，扔到一旁：“弟子、弟子就是……他们送来，不吃白不吃……”
石娃小声补充：“师尊，圣元宗的人对我们确实以礼相待。除了不让出院门，每日好吃好喝供着，还送来些基础功法典籍让我们翻阅。我们起初也担心有诈，但检查过食物无毒，就……”
“就放开吃了？”柳谨挑眉。
三人齐齐低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柳谨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不爽渐渐散去，人没事就好。
他摆摆手：“行了，都坐下吧。说说，被抓来之后，到底什么情况？”
四人重新落座。马老三简单讲述了经过：
那日“盘古号”被神王神识锁定后，整舰被空间力量拖向圣约方舟大陆。他们尝试反抗，但所有攻击都被轻易化解。随后一群真仙级修士登舰，将他们押下船。
三人被带到这云水别院，其他船员被安置在附近院落，除了不能出院门，一切自由。每日三餐丰盛，还有仆人伺候，甚至送来一些修炼资源和典籍。
“我们试着打听过神王的意图，但伺候的人都守口如瓶。
石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尊，这几日我暗中感应过。这圣元宗……很不对劲。”
“怎么说？”
“宗门上下，一部分弟子修炼正统道家功法，灵气清正；另一部分则修炼邪功，煞气冲天。”
熊猛挠挠头：“这不奇怪吗？正邪不两立啊。”
“在生存面前，正邪的界限往往会变得模糊。”柳谨缓缓道。
他将神王所述的仙帝与神王分道扬镳、仙界覆灭、圣约方舟被迫走上血腥之路的经历，简要转述了一遍。
三人听得面色凝重。
“所以……”马老三深吸一口气，“神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他是这么说的。”柳谨看着杯中茶水，“但为了生存，就肆意屠戮其他生灵。这条路，我不认同。”
石娃轻声道：“可如果我们处在同样的绝境……”
“那也不能。”柳谨斩钉截铁，“道心一旦蒙尘，就再也擦不干净了。为对抗魔王而变成魔王，那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院落里安静下来。
半晌，熊猛忽然问：“师尊，那神王把咱们‘请’来，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单纯请我们吃饭吧？”
“不知道。”柳谨坦白，“神王若真想对我们不利，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既然以礼相待，说明我们对他有价值。”
石娃担忧道：“师尊，三日后宴席，您要去吗？”
“去。”柳谨放下茶杯，“不仅要去，还要看看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不过在这之前——”
他站起身，走到石亭边缘，望着院外的守卫身影。
“这三天，咱们就安心在这儿‘做客’。吃好喝好，养精蓄锐。”柳谨回头，对三人笑了笑，“毕竟，人家盛情款待，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不是？”
熊猛眼睛一亮：“师尊，那这桌菜——”
“吃。”柳谨坐回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子，“为师我也得补补。这几天窝窝头啃得，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三人闻言，顿时笑出声来。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马老三赶紧给柳谨斟酒，石娃递上干净的碗筷，熊猛则撕了只肥美的鸡腿递过来：“师尊，您吃这个！”
柳谨接过鸡腿，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灵气随着肉汁在口中化开。
确实比窝窝头好吃多了。
他一边吃，一边听着弟子们讲述这几日的见闻：圣元宗的建筑风格、仆役的举止习惯、送来的典籍内容……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石亭里，微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花香。
如果不是身处陌生星域，如果不是院外那些若有若无的监视气息，这一幕简直像是师徒几人外出游历，在某处清幽别院小聚。
但柳谨心里清楚，平静只是表象。
三日后那场宴席，才是真正的交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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