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临冬城巨大的石砌厨房一角，炉火在巨大的壁炉里噼啪作响，驱散了北境夜晚刺骨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炖肉和浓郁麦酒的香气。在一个相对僻静、堆满酒桶的角落里，一场小型聚会正在进行。
提利昂·兰尼斯特、詹姆·兰尼斯特，以及波隆，三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摆着几只硕大的木制酒杯和一大盘冷切肉食。
波隆灌了一大口黑啤酒，满足地咂了咂嘴，然后用他那玩世不恭的腔调，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詹姆那只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的金手：
“嘿，‘弑君者’，”他咧嘴笑道，“说实话，在君临那会儿，第一次看到你把这玩意儿接上时，我可真吓了一跳。 好好一只能挥剑、能数钱、还能勾搭贵妇人的巧手，怎么就换成这沉甸甸、冷冰冰、只能看不能用的摆设了？这玩意儿打架的时候，除了当个不怎么样的臂铠，还能干嘛？ 难道指着它把敌人晃晕？”
詹姆无奈地笑了笑，用左手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早已习惯了波隆的调侃。“是啊，它确实不如原来的好使。”他晃了晃金手，“尤其是在付钱的时候，格外不方便。” 他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说到这个……波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遵守了诺言，在那场……混乱的审判之后，还是想办法把我弟弟安全带出了君临。”
波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切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少来这套，詹姆。 咱们是明码标价，谈好了条件的。你付钱，我办事，天经地义。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说真的，那次活儿可比想象中刺激太多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那位神秘的周浩大人的那条银色的大家伙从天而降，喷着火把追兵烧得哭爹喊娘，顺便把我们捞走，你付的那些金子，恐怕只够给我买块像样点的墓碑了。 所以，”他冲詹姆挤了挤眼，“以前的价钱，现在看来可是太低了。下次再有这种‘小忙’，咱们可得重新谈谈价钱了，得加钱！还得算上精神损失费！”
提利昂听到周浩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桌子：“说得好，波隆！为我们的友谊，呃，为我们坚固的、建立在金龙和一次巨龙救援基础上的合作关系，干杯！”
三人大笑着碰杯。
又喝了几轮，波隆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行了，酒足饭饱。 你们两个兰尼斯特家的怪胎兄弟，肯定有一堆肉麻的悄悄话要说。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哼着小曲离开了。
角落里，顿时只剩下提利昂和詹姆两兄弟。炉火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跃，气氛变得安静而温馨，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提利昂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给自己和詹姆的酒杯重新斟满酒，目光复杂地看向他的哥哥：
“说真的，詹姆……谢谢你。 谢谢你当时……做了那个决定，也谢谢你现在……来到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这有多难。尤其是……面对她（丹妮莉丝）。”
詹姆端起酒杯，凝视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沉默了很久。炉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提利昂……”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压抑，“我离开君临，不仅仅是因为北境的威胁，或者……对瑟曦的失望。”
提利昂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詹姆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一个极其沉重的秘密。他的目光没有看提利昂，而是盯着跳动的火焰。
“父亲……” 他艰难地说道，“……他的死，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提利昂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泰温·兰尼斯特的死，是他内心深处最痛苦、最矛盾、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他爱那个赋予他姓氏和智慧的父亲，又恨那个从未给予他认可和尊严的暴君。“……什么意思？” 他声音干涩，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詹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说道，声音低沉得几乎被炉火声淹没：“我……我后来暗中查过。父亲并不是因为多恩刺客的刺杀而死……”
提利昂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死死地盯着詹姆。
詹姆终于转过头，迎上提利昂的目光，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背叛的冰冷：“我查到……父亲是被一个怪物杀死的，而那个怪物来自……瑟曦信任的那个炼金术士。”
“不……！” 提利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打翻了酒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不可能！詹姆！她是他的女儿！” 尽管他与父亲关系复杂，但听到父亲竟可能死于亲生女儿，这种伦常尽丧的恶毒，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和难以置信的寒意！
詹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悲凉：“女儿？在她眼里，父亲也只是她权力路上的绊脚石罢了。她等不及了，提利昂。她害怕父亲会追究她的失败，会剥夺她摄政的权力……”
提利昂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墙才没有倒下。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恨了父亲一辈子，此刻得知父亲可能死于更卑劣、更阴毒的算计……他该恨谁？是恨那个谋杀父亲的姐姐？抑或是恨那个造就了这一切扭曲家庭的父亲本人？
他感到一阵虚脱，五味杂陈——有一种扭曲的释然，有对父亲结局的悲哀，有对瑟曦彻底堕落的恐惧，更有一种对整个家族命运深深的无力感和恶心。
“诸神啊……” 提利昂喃喃道，声音破碎不堪。
“还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詹姆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痛苦，“在那之后……不久……我的小儿子……托曼……”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声音几乎破碎。
提利昂猛地瞪大了眼睛，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托曼……他……他不是……意外跌落高塔吗？”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杀……” 詹姆打断了他，他终于转过头，看向提利昂，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愤怒，“但我后来……查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被刻意掩盖的痕迹……一些只有瑟曦和她最忠实的‘科本’才知道他真实的死因。”
提利昂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詹姆，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詹姆重重地闭上眼睛，仿佛无法承受那份重量，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同样是死于那个怪物，那天晚上……和父亲一起……被那个怪物……残忍杀害！”
“不……！” 提利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打翻了酒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不可能！詹姆！她是他的母亲！” 尽管他恨瑟曦，但这个消息的恶毒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詹姆睁开眼，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但这就是我离开的真正原因。我无法……再面对她。每一天，每一刻，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她，我都会想起……想起托曼……”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巨大的、无声的痛苦，充满了整个角落。
提利昂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墙才没有倒下。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弑父的沉重罪孽感，与此刻得知侄儿被亲生母亲杀死的极致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兄弟二人，一个呆立，一个瘫坐，沉浸在无言的、巨大的震惊与悲痛之中。
炉火依旧噼啪作响，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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