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村庄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得很安静,却又充满了某种正在苏醒的生机。村庄的高处,一座石碑半埋在锈蚀的铁轨之间。碑面朝北,字迹被风雨磨损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一个歪斜的民字,还深嵌在青黑色的碑体里。
林澈能嗅到空气中多了一丝很淡的烟火气,并非柴火燃烧的味道,而是铁器与食物长久以来混合在一起的旧气味。
他脚下的废铁甬道不再冰冷,反而透出一股微弱的温热。
林澈停下脚步,甬道在这里到了尽头,前方是荒原,再往前就是深渊裂口。
这里是锋线的最前端。
他没有再往前走,只是缓缓的,将背上那杆裹着泥土的木枪取下,枪尖朝下,稳稳的插在身旁的金属地面上。
枪杆微微震颤,与整条三千里长的金属脉络产生了共鸣。
一种节拍。
林澈的脑海里没有出现战场的画面,反而闪过一个模糊的场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妇人,正蹲在溪边,用棒槌一下下的敲打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服。
那节奏不快不慢,带着一种过日子的安稳。
就是这个节奏。
整条大地脉络的搏动,瞬间从之前急促的战鼓,切换成了这种沉稳坚韧的捶打声。
林澈盘腿坐下,就坐在枪尾。
他抬起那只在排水沟里被划破的手掌,上面的血迹已经和黑泥凝固在一起。
林澈没有去管伤口,而是将掌心重重的按在脚下的土地上,用那混着自己鲜血的泥,以指为笔,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缓慢书写。
一笔,一横,一竖,一捺。
动作笨拙,甚至有些颤抖,像一个刚学写字的孩子。
他写的是一个守字。
当最后一捺快要完成时,他的指尖仿佛划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嗤——
那一道墨黑的笔画,毫无征兆的自燃起来。
火焰是暗金色的,没有冲天而起,反而贴着地面,沿着笔画的轨迹迅速下渗,钻入了金属甬道的缝隙里。
下一秒,整条金色的纹路都被这暗金色的火焰侵染,光芒不再向外扩散,而是全部内敛,逆着来路,朝着南方汹涌倒流。火焰一寸寸的沁入,缓慢,却无可阻挡。
林澈闭上了眼睛。
他能“看”到,那股暗金色的火焰顺着地脉网络,以超过光速的速度,准确的分流进三千里战线上的每一处节点。
第三天夜里,南方,一个被遗忘在地图角落的村落。
一个农妇睡眼惺忪的起身,准备生火做饭。
她习惯的抓起一把干柴,正要塞进灶膛,却被一股热气烫得缩回了手。
灶膛里没有火光,但那烧得发黑的泥土内壁,却自己变得滚烫,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个暗金色的守字轮廓。
不需要柴火,那热量已经足够煮熟一锅米饭。
同一时间,小木正带着一群孩子,紧张的守在村里的手印阵图旁。
自从三天前那股奇怪的波动传来,悬在村庄上空的那片木枪群就不再绕圈飞行了。
它们停了下来,枪尖齐齐朝下,像是扎根在空气里,离地半尺。
“快!糊上!别让它干了!”
小木扯着嗓子喊。
孩子们提着木桶,用小手挖出湿泥,小心的包裹住那些已经固化的手印节点。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小木哥说,这就像给地里的庄稼浇水。
当夜,异变发生了。
那片被湿泥包裹的阵图边缘,竟然开始渗出一种铁红色的粘稠汁液,顺着地上早已干涸的沟渠缓缓流淌,最后汇入村口那口废弃多年的水井之中。
一个胆大的村民用桶打上来半桶,那水闻起来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两根导线插进水里,接上家里那台已经当摆设二十年的老旧收音机。
一阵刺耳的杂音后,收音机竟然亮了。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村东头那座废弃哨所里,一台锈得只剩壳子的军用电台,屏幕上的雪花点猛的消失,一个被电流干扰得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中传出,那是三十年前的播报:
“……坐标北纬……请求……火力覆盖……执行……静默……”
那是兵神失踪当日,从烽火轨道灯传回地球的最后一段通讯残片。
楚嫣然一遍遍的回放着从前线士兵记录仪里提取的影像。
影像本身毫无价值,所有电子设备都已关闭。
但音频不同。
她发现,几乎所有踏上那条金色通道的士兵,在极度疲惫、精神恍惚时,都会无意识的哼唱起一段陌生的旋律。
副官听了半天,迟疑的开口:“队长,这是《铁血战歌》的第一段,但……但节奏不对,慢了三倍不止,听着……像是摇篮曲。”
“这不是记忆,”楚嫣然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划过,“这是共振。他们的脑波,被脚下这片大地的频率被动同步了。”
她猛的站起身,下达了一道让所有参谋都感到奇怪的命令:“传令下去,全军放弃电子通讯,改用口哨传递间距信号。另外,每晚九点熄灯后,各营帐必须安排一人,哼唱这段变调战歌,直到所有人都睡着为止。”
第三天夜里,深渊方向一道无形的侦测灵波悄然扫过。
当它接触到那片被金色光带覆盖的区域时,被一股力量无声的偏转、滑开,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那片区域的上空,一层由无数士兵梦中哼唱交织而成的声波护膜,已经成型。
苏清月第三次返回了第六号村落。
她将从手印阵图边缘采集到的最新泥样放在高倍显微镜下。
泥土中混杂的汗盐与皮屑,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催化下,竟然聚合成了无数微小的晶体簇。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种晶体的空间结构,与她之前分析过的噬灵体外壳样本,呈现出一种镜像般的相反结构。
这意味着,它对噬灵体有着天然的排斥性。
她立刻尝试用最精密的灵力引导和材料配比,试图人工复制这种晶体,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那些材料在灵力的作用下,只会化为一滩毫无生机的烂泥。
最后,她把工具递给村口那位拄着拐杖的老妪,请她像往常一样,在地上随便划拉几下。
老妪不明所以,只是用拐杖尖在地上戳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痕迹,嘴里还念叨着地不平。
苏清月再次取样。
显微镜下,完美的晶体簇,沿着老妪的划痕,自然生成。
她终于明白了。
这套庞大到覆盖整个战线的系统,拒绝一切精准、完美的“技术”。
它只响应那些笨拙的、粗糙的、为了“过日子”而产生的行为。
苏清月在报告的结尾,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我们想教人民战斗,结果却是人民教会了我们怎么活下去。”
她没有上交这份报告,而是将其小心的折好,走到阵图的中心节点,挖开湿泥,将这份分析报告,深深的埋了进去。
林澈站起身,继续向北。
这一次,他脚下的金色甬道不再需要他踩上去才会生成,而是提前在他前方百米处自行铺展开来,为他引路。
距离深渊裂口三百米。
甬道戛然而止。
前方的黑雾翻涌着,凝聚成一堵墙,无声,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林澈从怀里掏出那块一直温热的玉佩,紧紧贴在胸口。
玉佩的震动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的方向不再模糊,而是准确的指向黑雾墙壁正中的某一个点。
那里没有实体,只有一处肉眼难以察觉的空间扭曲。
林澈没有拔枪,体内的军道战体力量也沉寂如海。
他只是缓缓的,双膝跪地,将自己的额头,重重的贴在了脚下这片由万千废铁与人心构筑的土地上。
这是军礼之中,最沉重的叩地请命。
就在他额头触及地面的刹那,身后那条绵延三千里的金色纹路,竟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
他这一跪,是在归还。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一道全新的光,从最南端的民誓碑轰然亮起,再次席卷而来。
这一次,那光芒搏动的节奏,不再是进攻的鼓点,也不是安稳的捶打,而是一段激昂、嘹亮、充满了回家喜悦的旋律。
三十年前,兵神率部归营时的凯旋调。
林澈缓缓抬起头。
他看见,那堵黑雾之墙的正中,无声的裂开了一道刚好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那不是被他的力量撕开的,而是一扇被从里面推开的门。
裂缝里没有传出预想中的腐朽罡风,只有一股混杂着潮湿泥土与陈年机油味道的空气,安静的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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