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钟鸣没有消失,像一圈无形的涟漪,贴着深渊的地面缓缓荡开。
林澈的膝盖还跪在地上,目光死死锁在那口破铁锅里。
锅底,一滴巨大的金色液体静静躺着,像一枚凝固的太阳,将铁锅内部映照得一片通明。随着它的落入,锅底那层厚厚的锈层,正像被烈日炙烤的干泥一样,大片地皲裂、剥落。
“咔……咔嚓……”
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深渊中异常清晰。
锈迹褪去,露出了底下暗沉的铁色。一行深刻的、笔锋刚硬的字迹,在金光下清晰显现出来。
“器损则修,人亡则继。”
林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这字迹他认得,是师父的手笔,和他小时候在兵神手札上看到的批注一样。他缓缓伸出那只被黑泥和血污包裹的手,指尖颤抖着,小心探向锅里的那滴金液。
没有灼人的高温。
指尖触碰到金液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温润感顺着他的指尖,流遍全身。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更像是一种根植于骨髓的本能认知,瞬间贯穿了他的神魂。
他“看”见了。
顶天立地的兵神没有被万千妖兽撕碎。
在陨落的最后一刻,兵神将手中长枪倒转,枪柄重重顿地,主动引爆了体内修炼到极致的军道战体。那磅礴的能量没有炸向敌人,而是全部灌入了脚下的大地,化作一道横贯东西的地下长城,将那头刚刚苏醒、试图吞噬整个星球地核的初代虚空噬灵体,死死封印在地脉深处。
肉身在能量洪流中寸寸崩解,而他不屈的意志,则被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土地所铭记,散佚进每一件沾染过军旅烟火的凡俗器物之中。
一把扳手,一口铁锅,一件缝补过的旧军服。
兵神陨落,其实是兵神化土。
林澈收回手指,那滴金液没有丝毫损耗。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抬头看了看那尊已经开始变得虚幻的兵神残影。
原来,师父一直都在。在他拧紧的每一颗螺丝里,在他擦拭的每一杆枪管上,在王胖子颠的每一勺马勺中。
林澈重新捧起那口铁锅,这一次,他感觉不到重量,只感觉到一种滚烫的责任。他将铁锅像之前那样,稳稳地扣回自己头上。
冰冷的铁沿压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老师,”他对着眼前的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次我不替你打了,我跟你一起守。”
深渊底部,一道极淡的金色波纹无声漫过岩壁,如呼吸般起伏,随即沉入地脉,向四方奔涌而去。同一秒,千里外的第九号村落,所有埋葬的泥土节点,微微一暖。
与此同时,第九号村落。
“最后一个!快!”小木尖着嗓子喊,额头的汗珠滚下来,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捧着一个缺了大半边的陶碗跑过来,碗底还有没舔干净的米糊。她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用手指蘸着湿泥,在碗底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圈,圈里一个叉。
这是第一百只破碗。
“埋下去!碗口朝下,快!”小木一声令下。
孩子们七手八脚地将各自带来的破碗,全部埋进了“手链阵”的每一个泥土节点里。
午夜时分,异变突生。
那片埋着破碗的土地,突然透出一百个微弱的光点。光芒穿透泥土,从碗底射出,在地上投射出一百幅不同的、微微晃动的画面。
小木凑近一个光斑,看见里面一个模糊的妇人身影,正借着油灯的光,一针一线地缝补着一件破了洞的军装。他又凑近另一个,画面里是一个驼背的老人,正用袖口一遍遍擦拭着一枚早已失去光泽的旧勋章。还有一个画面,是一个光屁股的娃娃,正拿着一块炭,在土墙上画一个举着长枪的小人。
缝补,擦拭,描画……全是这十年间最微不足道的日常。
小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跑回自己屋里,拿出那只陪伴了他许多年的小木碗。他用石片刮去碗底那个早已模糊的“饭”字,想了想,用尽力气,重新刻下两个字。
接着。
第二天清晨,他被一阵惊呼吵醒。
村里人围着他的木碗,只见那碗中不知何时,竟自动凝结出了一滴露珠大小的纯金色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微光,与遥远北方深渊里的那一滴,隔着千里山河,遥相呼应。
村口哨所的红外监测屏上,那滴金液的热源信号正以0.3赫兹的频率稳定闪烁,被自动标记为‘一级地脉谐振事件’,直传东海联合指挥部。
东海军区,某边防连。
楚嫣然背着手,站在操场中央。她面前,是一个新搭建起来的木龛,里面没有供奉神像,也没有摆放奖章,只陈列着一把磨秃了钳口的扳手,一个烧穿了底的行军锅,和一只带只断了的旧水壶。
“看。”她只说了一个字。
全体官兵的晨操,变成了静立。他们就这么看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破烂,没人知道这位全民战意统帅到底要做什么。
第三天,晨曦微露。
旧物龛里,一支早已退役封存的88式狙击步枪,那蒙着厚厚灰尘的瞄准镜,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镜内十字线竟自行缓缓转动、校准,最终死死锁定在北方三百公里外的一个坐标点上。
“报告队长!坐标核实,地表无任何异常!”
“派侦察组去。”
半小时后,反馈传来,侦察兵在坐标点挖地三尺,发现了一处被巨石封死的地下通道入口。撬开巨石,内壁上刻满了与第九号村落“手印阵”同源的泥痕符文。
楚嫣然听完报告,沉默了片刻,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原地封锁,任何人不许靠近。派炊事班老张过去,带上他的锅,在那儿安个家。”
这条指令的加密简报,正通过‘灶火盟’暗网节点,同步推送至苏清月终端。
玄天宗故地,临时研究中心。
苏清月双眼布满血丝,将一份刚刚破译的宗门禁典残卷,与前线传来的“兵神化土”最新情报放在一起。两份信息在她脑中猛地撞出了火花。
她终于明白了。
灵气复苏是虚空噬灵体为了“进食”而释放出的精神诱饵。它诱导所有生灵疯狂修炼、厮杀,强者愈强,灵力愈发精纯,就越是可口的“粮食”。整个世界,正在变成一个被圈养的牧场。
只有那些从不被灵力体系污染的日常行为——洗衣做饭,修理器械,田间耕作——这些看似“无用”的行为,反而因其纯粹的本质,形成了对噬灵体精神污染的天然免疫。
苏清月抓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标题——《反潮汐宣言》。纲领只有两句话:以生活为阵,以习惯为盾。
她没有上报军部,而是通过秘密渠道,将这份宣言发给了她所知道的、所有宗门里负责挑水、种地、烧火的底层“杂役弟子”。
第一天,响应者不足百人。
第三天,一个由三千名宗门杂役自发组成的“灶火盟”,宣告成立。
深渊核心。
林澈头戴铁锅,一步步走向那处空间扭曲最剧烈的中心点。他没有运功,也没有摆出任何战斗姿态,只是像一个完成任务准备回家的士兵,步伐沉稳。
他走到扭曲点的正中央,将那口盛着金色液体的铁锅,从头上取下,轻轻放在地上。
锅中的金液像是找到了归宿,自动溢出,顺着地表的细微裂痕,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金液所过之处,原本翻涌咆哮的黑雾像是被投入了巨大的搅拌器,不再肆虐,而是开始围绕着十二个不同的点,缓缓旋转,形成十二道深不见底、向下沉降的黑色涡流。
深渊,正在被“消化”。
林澈站在涡流中央,从口袋里取出指战系统那块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残片。这是师父留给他最强的武器,他准备将它投入锅中,作为彻底终结这一切的信物。
就在他即将松手的一刹那。
“当!当!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熟悉的敲击声,竟从他脚下的铁锅锅底传来。那更像是……有人在用饭勺敲打着锅沿。
林澈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补给站的老厨房里,油烟缭绕,王胖子一手颠着大勺,一手用勺子使劲敲着面前的大铁锅,扯着嗓子冲外面喊:“开饭了!都死哪儿去了!”
林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系统残片,又看了看脚下那口正在镇压深渊的破锅。
十年前,他第一次被带到军区,赵刚司令就是把这口锅塞到他手里的。他记得老司令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句土得掉渣的话。
“拿着,别嫌破,能装饭的,都是好家伙。”
林澈忽然笑了,那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后发自内心的轻松。
他将那块系统残片重新揣回口袋,转身,迈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锅还在烧,饭还没熟。
但他知道,这一次,不用他一个人端着了。
他一步步走出那道裂缝,身后,那十二道黑色的涡流仍在无声地旋转、沉降。
深渊,前所未有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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