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拿着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些线，柳晴晚拿起来。
根本看不懂。
就连专门搜集情报的随风也没看懂小荷究竟想表达什么。
“这这这、这字也太丑了。”
小荷急得满头大汗，抢过纸张又画了一遍，这次线条更加凌乱。她指着图纸，又指指自己的喉咙，发出焦急的“啊啊“声。
柳晴晚牵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别着急别着急，你刚喝了我的药，情绪不能激动。”
“这样，你先下去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这个，好吗？”
惊云正准备带她离开，小荷死死拉住柳晴晚的手。
不能等！
阿爹枉死...弟弟明日祭井...
小荷跪下来连连磕头，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刚才画的火柴人上涂抹。
柳晴晚：“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孩快要死了？”
小荷点点头，吱呀着用气声说：“这是我弟弟，你们救救他...”
柳晴晚答应小荷会去救她弟弟，安抚好她的情绪后，走到萧衡身边，萧衡正拿着手下递过来的情报。
柳晴晚没有去看里面写了什么，而是问起北河城县令的事情。
“陈家出了这样的事，北河城的县令绝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萧衡将密信递到她面前，语气沉冷：“三任县令，一死两迁。“
信上寥寥数行记载着：前任县令暴毙家中，前前任因“贪腐“被流放，再往前那位更是举家迁离后音讯全无。
“好个滴水不漏。“柳晴晚冷笑。
“看来这位现任县令，不是他们的人，就是被吓破了胆。“
“不仅如此，陈功曹早年还和一位青梅竹马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正是这位县令的妻子。”
“陈功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竟然从未听他提起过。”
萧衡声音低沉，“那个女人曾是官妓，后来虽脱了籍，但出身始终是洗不掉的污点。陈功曹当年为娶世家女，将她们母女弃如敝履。“
他取出一份泛黄的籍册副本：“这女子后来嫁给一个穷书生，那书生考中功名后外放，三年前调任北河城县令。“
柳晴晚立即会意：“所以张谦能稳坐县令之位，不仅因着宁王府的关系，更因他是陈功曹的女婿？可既然陈功曹当年抛弃她们母女，如今又为何...“
“因为这位县令是宁王的人。”
烛火噼啪一跳，映亮柳晴晚骤然明悟的眸子：“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宁王既用张谦盯着陈家，又让陈功曹不得不护着这个女婿。
毕竟若这位县令出事，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也会暴露。”
萧衡指尖划过县令印鉴的拓样，“如今这北河城，表面是陈家的地盘，实则是宁王与陈家互相牵制的棋局。“
远处传来梆子声，柳晴晚轻轻按住腰间玉佩：“那我们今夜拜访，该从何处破局？“
“从最不甘心做棋子的人入手。“萧衡推开窗，望向县衙后宅那盏孤灯，“一个被父亲当作筹码的女儿，一个被岳父视为隐患的女婿。这样的裂痕，正是我们需要的缺口。“
夜风卷入室内，吹得案上籍册哗哗作响。那泛黄的纸页上，“张陈氏“三字墨迹犹新，仿佛还带着未干的怨怼。
柳晴晚指尖抚过玉佩上的云纹，忽然道：“且慢。此时亥时三刻，白虎临宫，不宜直取。“
她袖中滑出三枚铜钱，在案上布成三角，“怨气已成煞，需以柔克刚。“
柳晴晚的目光却落在院中那棵繁茂的桂花树上。夜风过处，细碎的花瓣簌簌而落，在月下泛起朦胧金晕。
“你看那桂树，“她轻声道，“植于西南坤位，正值盛花期。陈文瑾说过，这是他父亲当年亲手所植。”
桂通'贵'，他许是真心想给她一个富贵前程。“
萧衡眸光微动，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叩：“陈大公子连这事都与你说？“
柳晴晚正俯身拾取落桂，闻言直起身来。
香囊系紧的刹那，萧衡忽然伸手接过。
“夫人可知，“他俯身靠近，松墨气息拂过她耳畔，“陈文瑾上月刚纳了第三房妾室？“
“这般风流秉性...“萧衡指尖掠过她鬓角，取下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瓣桂花，“夫人还是与他保持距离为好。“
“夫君这是醋了？”
她指尖拈起一枚桂花，放在鼻尖轻嗅：“可惜桂香虽浓，终究抵不过世情薄凉。这树如今长得越好，陈功曹那位女儿心中的怨便越深。“
柳晴晚话音未落，桂树下的阴影忽然如水纹般晃动。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身影渐渐显现，她仰头望着满树桂花，伸出手似要触碰枝桠，指尖却穿透了花瓣。
“夫君你看，“柳晴晚轻声道，“她每年桂花开时都会回来。“
那女子的身影淡得如同月光，素衣上隐约可见水渍般的暗痕。她反复做着折枝的动作，每次却都徒劳地穿过花枝。
萧衡蹙眉：“这就是陈功曹那位...“
“正是。“柳晴晚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可惜执念太深，已成了地缚灵。即便我想超度，她也离不开这棵树。“
这时随风匆匆赶来，在数步外猛地停住，脸色发白地指着桂树：“属、属下又看见...“
“知道了。“柳晴晚指尖黄符无风自燃，“她伤不了人，只是放不下罢了。“
灰烬飘落时，树下的身影忽然转向县衙方向，空洞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她抬手做出怀抱婴儿的姿势，对着后宅窗户反复叩拜。
随风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可要属下...“
“不必。“柳晴晚收起符纸，“待我们见过张夫人，了却这段因果，她自会离去。“
那素衣女子的身影在花雨中若隐若现，柳晴晚却突然转向脸色发白的随风：“且慢。我并未给你见鬼符，你如何得见？“
随风猛地一僵，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符，声音发颤：“属下、属下怕被人发现，那日从小姐房里出来后，就把剩下的见鬼符都...都揣身上了。“
柳晴晚接过那叠符纸，指尖掠过最上面那张已经发黑的符咒，眉头微蹙：“你贴身带了多久？“
“三、三日...“随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昨夜开始总觉得后背发凉...“
“你回头看看，那位穿蓝衣的姑娘，跟了你三日了。“
随风僵硬地转头，只见自己肩后正趴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青白的脸贴在他颈侧，见他看来，还咧开嘴露出个诡异的笑。
“啊——！“随风猛地跳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见鬼符，“属下这就把符都烧了！“
“现在烧已经晚了。“萧衡抬手按住他，“你阳气已弱，正是鬼物最爱的引路人。“
“那那那那那属下该怎么办？”
柳晴晚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钱：“简单。明日去城西纸扎铺，买三车金元宝，两栋纸宅，再扎四个丫鬟。”
见随风目瞪口呆，她又添了句：“记得烧纸时告诉她，若再缠着你，我就让她连跳三年大神。”
话音刚落，随风顿觉背后一轻。
随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去准备纸钱。萧衡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眼底笑意未散：“夫人这般吓他，也不怕他今夜不敢合眼。”
柳晴晚目光转向桂树下那道始终静立的素白身影，神色渐凝：“我并非说笑。那姑娘怨念深重，若非随风误打误撞带着见鬼符，本不会现形得如此清晰。”
她指尖轻弹，一枚铜钱落在树根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女鬼微微侧首，苍白的面容在月下泛着青灰。
“三日后，这位县令会在府中开始赏菊宴，正好能借此会会这位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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