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闯抱着一摞最新的城防文书，亦步亦趋地跟在柳晴晚和玄鸦身后，许青宸将他手里的城防文书抱过来。
玄鸦跟周闯两人商量，而柳晴晚则坐在一旁，桌上放着蓍草。
许青宸则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看她起卦。
“柳姑娘起卦向来掐指心算，迅捷无比，”许青宸的声音很轻，“今日怎的用起这最耗心神的蓍草古法了？”
“说来惭愧，家师早年也曾逼我学过此道，奈何我于此道天赋甚少，推演起来头晕眼花，反倒是那些纵横捭阖、兵法谋略，更能入我心扉。”
柳晴晚没有立即回答，许青宸走到后方点上香。
他曾听家师说过，此法极耗心神，点上香或许会缓解一些
“掐指一算，窥的是天机一瞬，吉凶大概。”她目光重新落回蓍草上，语气低沉下去，“此次黑风山之事，牵连太广，这法子，看得更清楚些。”
许青宸缓步走到沙盘旁，正听到玄鸦指着沙盘上城墙外一片用细小枯树枝模拟的林地，对周闯说道：
“那里，视野受阻。若敌以小股精锐夜间潜行至此，城墙哨兵难以察觉。”
“需在林外三百步处增设一暗哨，挖地窝子，两人一组，十二时辰轮值，配响箭与火绒。”
周闯看着沙盘，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
他并非不认同风险，而是顾虑实际操作：“玄鸦姑娘，增设暗哨没问题。只是这地窝子……如今地冻如铁，挖掘费时费力，恐怕……”
“必须挖。”玄鸦打断他，“冻土难掘，就用火烤，一点点啃也要啃出来。暗哨若不隐蔽，不如不设。”
北荒人最擅夜间渗透袭扰，此地确是隐患。
许青宸适时插言，“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人力不足，我可协调部分民夫协助，但隐蔽性和进度，必须保证。”
周闯见许青宸也发了话，再无异议，抱拳道：“是！许大人，末将这就去调派最好的人手，优先处理此地暗哨！”
玄鸦不放心，北荒人实在狡诈，跟着周闯一块去准备。
营帐内只剩下蓍草摩擦的细微声响与若有若无的檀香，许青宸走到她身侧，并未立刻询问卦象结果，“此法耗神，柳姐姐当适时休息。”
柳晴晚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你明明比我还大三岁，怎么老喜欢叫我姐姐。”
许青宸闻言，非但不窘，反而眉眼一弯，他就势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坐下，姿态闲适。
从第一次在摄政王府见到她，许青宸就察觉她不一般。
“这声‘姐姐’，叫的可不是年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心口。
“叫的是这里，和这里。柳姐姐您运筹帷幄，洞察人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弟我望尘莫及，心甘情愿叫声‘姐姐’，以示敬佩，以求庇护啊。”
柳晴晚将手中的蓍草轻轻归拢，整齐地放回锦囊中，随即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摆。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校场上正在加紧操练的士兵。
“许大人心思缜密，长于谋略，更得王爷信重。此次王爷驰援漠城，凶险难料，身边正需你这般的臂助。”
她转过身，“我很好奇，你为何没有随王爷一同前往？”
“柳姐姐可知，王爷此次前往漠城，只带了不足三百黑影卫？”
柳晴晚眼神一凝，以漠城告急的情势，这点人马无异于杯水车薪。
许青宸抬起头，“王爷是故意的。他料定漠城之围是个陷阱，目的就是调虎离山，消耗他的精锐，甚至……将他困死在漠城。。”
“他带的人越少，行动越快，反而越安全。”
“原来如此。”柳晴晚走出营帐，看着天上的星宿。
“帝星飘摇，辅星隐现杀机……”她低声自语，清丽的眉头微微蹙起。星象所显，与蓍草卦象隐隐呼应。
许青宸上前与她并肩，同样抬头望向天空。
柳晴晚：“走吧，有人在等我们。”
先前林远道叫人来传信，说有要事找柳晴晚。
许青宸跟在身后，和她一同上了马车，“柳姐姐，林老板找你，我跟着去不太好吧。”
“你当真以为，林远道不知道你会跟我同去？他既然选择此刻传信，怕也早已将你算在其中了。”
柳晴晚推门而入，许青宸紧随其后。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他刚刚放下笔，信纸上的墨迹尚未全干，上面是他写给临月城守将的亲笔信。
“晚儿，临月城守将陈继，是你外祖父当年最看重的弟子，性情刚直，忠于朝廷，也念旧情。”
林远道：“可我毕竟身份特殊，早就被林家除名了。我这林姓，如今也只剩个空壳，在这些人情往来上，终究差了一层。”
“这个，你贴身收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示人。”
他的语气凝重无比，“若是北河城失守，拿着它去找陈继。他会直接带着你返回西北林家旧地。”
“到了西北，没人再敢欺负你。”
柳晴晚没有拆开信件，而是重新写了一封。
【陈将军台鉴：北河危殆，非止瘟疫。北荒叩边，王爷受困漠城，此间已成孤局。黑风山异动，关乎北境存亡，乃至社稷安稳。河城若破，临月焉能独善？唇亡齿寒，古之明训。】
【现需将军精兵三千，星夜驰援，扼守黑风山要道，成犄角之势，共御外侮。此举非为私谊，实为公义，为北境百万生灵。望将军明断，速决！柳晴晚，顿首再拜。】
柳晴晚陈述事实，并将临月城自身的安危与北河城捆绑在一起。
最后盖上林家徽印，“许大人，此信，关乎北河城存续。请你务必，亲自交到陈继将军手上。”
“青宸，定不辱命！”
周闯给许青宸派了最精锐的一支队伍，护送他离开。
林远道看着柳晴晚，知道劝不住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叹息。
柳晴晚目光流转，落在他书案一角，放着一只簪子，“舅父这个年纪，终于懂得挑选女子饰物了？”
林远道走到她面前，“我让岑远打造的暗器，本来想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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