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檀宫8号餐厅。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精致的早餐桌上。
许昊和夏南希安静地用着早餐，气氛平和。
夏南希汇报了今天去昊天投资上海分公司对接法务团队处理荣家事宜的具体安排，许昊简单叮嘱了几句。
饭后，司机已在门外等候。
夏南希换了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准备出门。
临行前，她看向正脱下家居服、换上黑色运动装和跑鞋的许昊，随口问：
“您今天去公司吗？”
“不去，上午跑跑步，处理点邮件。”
许昊调整着腕表，语气随意，
“下午可能去趟研究院那边。你那边处理完，让司机送你回来。”
“好。”
夏南希点头，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已初具几分独当一面的气度。
目送她的车驶离，许昊也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戴上无线耳机，播放起常听的财经播客，推门跑了出去。
檀宫所在的片区绿化极好，清晨空气清新，行人稀少，是他偶尔在上海时习惯的跑步路线之一。
然而，这份晨间的宁静与独处，在他跑到第一个大拐角、即将进入沿河绿化带时，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河岸边一片精心修剪的草坪旁，设有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
在其中一张正对着跑道路线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朱晚凝。
她也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专业运动装，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她的脸颊泛着运动后的健康红晕，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已经在这里运动了不短的时间，此刻正坐在长椅上休息，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晨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画面清新而充满活力，带着一种毫不做作的、属于年轻女孩的美好。
许昊的脚步几乎下意识地慢了一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么巧？
他想起昨晚那条后悔不迭的信息，心头泛起一丝无奈。
他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看见，直接跑过去。
但就在他脚步微顿、视线扫过的刹那，坐在长椅上的朱晚凝似乎心有所感，猛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朱晚凝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闪过惊讶、慌乱，随即被一种更加明亮、甚至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光芒取代。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水瓶捏得紧紧的。
许昊知道自己避不开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维持着跑步的节奏，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去，在长椅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早。”
他主动开口，声音因为运动而带着一丝微喘，语气尽量平淡。
朱晚凝却没有回应他这个简单的问候。
她的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运动，还是因为此刻激动的心情。
她看着许昊，那双昨晚还盛满失落和泪光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两簇小火苗，直直地、毫不避讳地迎着他的目光。
“许董，”
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自从……自从一年前知道你会跑步，我……我几乎每天早上，只要天气允许，都会来这里跑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需要积聚更多的勇气，脸颊因为激动和羞赧而红得更加厉害。
“我知道您偶尔会住在这边……”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坚持说了下去，
“但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着，也许哪天，就能像今天这样，正好遇到您。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打个招呼……”
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没有控诉，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漫长的、无望的守候，终于在今晨“得偿所愿”后的激动与……豁出去的勇敢。
许昊沉默地听着，晨风吹拂过他汗湿的额发。
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紧握着水瓶、指节微微发白的手，听着她这番几乎等同于告白的陈述。
昨晚那条信息带来的懊恼和此刻直面这份汹涌情感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没想到，她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每天清晨，怀揣着渺茫的希望，跑过同样的路线，只为了那几乎不存在的“偶遇”可能。
这份执拗和纯粹，让他感到一丝震动，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昨晚那条信息，可能真的给了她错误的鼓励，让她以为自己的坚持有了被“看见”的苗头。
“朱经理，”
许昊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静了些，试图将话题拉回理性频道，
“晨跑是个好习惯。不过……”
“我知道！”
朱晚凝忽然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急切，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桃花有点多’、‘不想耽误你’……我都知道！我昨晚想了一夜！”
她的眼眶迅速红了，但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和许昊的距离，仰头看着他，目光灼灼：
“许昊，”
她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名字，带着颤抖的哭音，却异常坚定，
“我没那么贪心！我没想过要独占您，也没想过要您给我什么承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从来没敢真的奢望过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底太久的话：
“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您！看到您帮我的时候会心动，看到您唱歌时会着迷，哪怕只是听到别人提起您的名字，我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我知道这样很傻，很卑微，可我就是喜欢！”
“我每天跑步，不只是为了偶遇……也是因为，这是我觉得唯一一件，能让我感觉和您有那么一点点联系的事情——我们在同一个时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样的太阳升起……这样，就够了。”
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她通红的脸颊滑落，但她没有去擦，只是执拗地看着许昊，仿佛要将积压了两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
“所以，请您……不要再说‘不想耽误’这样的话了。”
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奇异的力量，
“喜欢您，是我自己的事。耽误不耽误，也是我自己愿意承担的选择。您不需要有压力，也不需要回应我什么……只要，只要别再把我推得更远，行吗？”
晨跑的小径上依旧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城市苏醒的嗡鸣。
阳光更盛了些，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草坪上。
许昊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却异常勇敢坦诚的女孩。
她的话像一场毫无预兆的春雨，劈头盖脸地落下，打湿了他一贯冷静自持的外壳。
他预料过各种反应，唯独没料到是这样一番直接、炽烈、又将自己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的告白。
他昨晚那条信息，果然成了催化剂。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理智告诉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可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错辩的、飞蛾扑火般的真挚，那些冰冷而绝对的话，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出口。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在面对朱晚凝时，露出了一丝真实的、带着些许无力的疲惫。
“朱晚凝，”
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
“你……”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许昊接听了电话，里边传来了高杰的汇报声，是关于昊天航空航天在海南文昌基地发射计划的视频会议。
许昊眼神一凛，瞬间恢复了工作状态下的冷静。
他看了朱晚凝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未尽的言语和复杂的情绪。
“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他最终只是这样说，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疏离，
“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说完，他没再停留，甚至没等她回应，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朝着檀宫8号的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晨风鼓起他的运动服下摆，背影很快消失在绿荫拐角。
朱晚凝站在原地，看着他迅速远去的、甚至带着一丝仓促意味的背影，脸上泪痕未干。
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动容和犹豫，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再次推开。
这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慢慢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哭还是笑。
良久，她才站起身，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望着许昊消失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湿润的空气。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而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无望的暗恋，似乎也因为今晨这场不顾一切的宣泄和那个未完成的对话，变得轻盈了些许，也……更加坚定了。
至少，她终于把心里的话，说给了他听。
而他，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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