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格洒在妆台的菱花铜镜上。
镜中映出方淳意那张尚带几分稚气的脸。
侍女雪儿正为她簪上最后一支点翠簪子。
镜中人眉眼依旧弯弯,天真烂漫。
可只有淳嫔自己知道,这副皮囊之下,藏着的是皇后娘娘提点后的字字警醒。
“小主,时辰差不多了。”雪儿轻声提醒。
“今儿个,还去等莞嫔娘娘么?”
淳嫔的目光从镜中移开,缓缓起身。
她抚平衣袖上精致的绣纹,语气淡然却坚定。
“去,自然是要去的。”
皇后娘娘说得对,戏要做全套。
越是这种时候,她与莞嫔的“姐妹情深”,就越要演得真切。
养心殿外,晨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淳嫔到时,殿门紧闭。
守门的小厦子见了她,连忙躬身行礼:“淳嫔娘娘安。”
“皇上可起了?”
“回娘娘,起了,正看折子呢。”小厦子声音压得极低,“莞嫔娘娘……已在里头伺候一个多时辰了。”
淳嫔心里有了数,便安静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一个时辰。
看来昨夜听雪堂那场恩宠,在碎玉轩掀起的波澜,着实不小。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皇帝一身明黄常服,大步跨出,眉宇间带着无法掩饰的倦意。
他看见淳嫔,脚步微顿。
“你怎么在这儿?”
“臣妾来等莞姐姐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淳嫔屈膝一福,声音柔顺得像三月的柳絮。
皇帝的脸色稍缓。
他心里明镜似的,昨夜之事是他刻意为之,莞莞心中有气是必然。
他需要给她时间,也需要一个台阶。
淳嫔的出现,恰到好处。
他越过她,目光投向殿内,声音刻意扬高了几分。
“朕先上朝去了。”
这话,是说给淳嫔听,更是说给里面那个还在赌气的女人听。
甄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福了福身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客气。
“恭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
心头那点被拂逆的不快,在看见她苍白面容时,瞬间只剩下心疼。
他忍不住回头,语气不容置喙。
“莞莞,今晚依旧来这里。”
这既是命令,也是承诺。
他要让她明白,即便她使小性子,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也无人能及。
他愿意等。
说完,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再多看一眼,今日这早朝,便不想去了。
莞莞。
淳嫔垂下头,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无声地滚过一遍,心中一片雪亮。
皇上方才那句话,哪里是安抚。
分明是帝王家独有的,带着强势与占有的温柔。
碎玉轩的圣宠,非但未断,反而更添了几分旁人无法触及的纠缠。
“妹妹来得好早。”
甄嬛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可那笑意不及眼底。
眼下那抹淡淡的青影,是再好的脂粉也遮不住的。
“能等姐姐,是妹妹的福气。”
淳嫔立刻上前,亲热地挽住甄嬛的手臂。
她那双清亮的眸子,看似关切地在甄嬛脸上一转,心中愈发笃定。
皇后娘娘说得没错。
莞嫔姐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所不能的莞嫔了。
皇上的心,偏了。
就在她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宫道拐角时,一个身影娉娉婷婷地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正是碧答应,甄玉姣。
她像是根本没看见二人,径直走向养心殿的台阶,手里还捧着一个亲手绣制的荷包。
那身桃红色的旗装,在清冷的晨光里,艳得像一团火。
淳嫔的脚步顿了顿,故作惊讶地轻呼。
“咦,那不是碧答应吗?她这是……”
甄嬛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
那身桃红色的衣裳,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她的眼睛里。
皇上亲口允诺,要赏给浣碧最扎眼的料子。
这巴掌,打的是谁的脸?
“走吧。”
甄嬛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得可怕。
“再晚,就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了。”
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已深深掐进了掌心。
咸福宫。
皇上,你赏她一座宫殿,是想用这泼天的富贵,买断我们姐妹的情分?
还是想用这座华丽的牢笼,将我彻底锁住,让我变成一只再不敢多言半句的金丝雀?
甄嬛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四郎。
你太小看我甄嬛了。
你更小看了,这后宫里,一个失了宠的女人,能递出多锋利的刀。
****
景仁宫里,各宫妃嫔早已到齐。
殿内弥漫着瓜果清甜与名贵熏香混合的气息,甜得发腻,也闷得人心慌。
祺贵人瓜尔佳氏今日穿得格外扎眼,一身艳桃红的旗装,像一朵开得快要烂俗的牡丹。
她正坐在皇后下首,眉飞色舞地讲着储秀宫的笑话,娇脆的笑声在殿内飘荡,尤为刺耳。
敬妃端坐一旁,阖着眼仿佛在养神,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
欣贵人则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目光却总是不安地瞥向主位上的皇后。
甄嬛和淳嫔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那笑声戛然而止。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见炭火爆开的细微声响。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地落在甄嬛身上。
“莞嫔妹妹、淳嫔来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青玉茶盏,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面上依旧是那副宽厚温和的模样。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皇后抬了抬手,目光在甄嬛略显憔悴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转向敬妃,话锋陡然一转。
“敬妃,本宫让你查的端妃中毒一案,可有眉目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跳。
端妃常年抱病,人尽皆知,但由皇后在请安时公然挑明“中毒”二字,足见此事非同小可。
敬妃微微欠身,回道:“回娘娘,臣妾已命人详查了端妃姐姐近期的饮食和用药,并无不妥之处。”
她顿了顿,语气沉静如水。
“只是端妃姐姐的安神汤中,有一味‘夜交藤’似乎用量稍重了些。”
“此物本是助眠安神的良药,人人皆以为对姐姐的病有益无害。”
“但医书有载,夜交藤若与活血之物同用,非但不能安神,反而会扰乱心神,久服则气血两亏,神思耗散,外表看来,只当是旧疾加重罢了。”
皇后凤眼微眯。
“夜交藤……用一味安神药去害人,这心思倒是歹毒得很。宫中谁人不知端妃在用安神汤?这反倒成了最好遮掩的手段。”
祺贵人拿帕子掩着嘴,嗤地笑了一声,抢着开口,那股子天真的刻薄劲儿像是淬了蜜的砒霜。
“这还有什么难查的?”
“宫里谁不知道,莞嫔娘娘聪慧,颇为精通药理,对这些个东西最是清楚不过了。”
她的话锋一转,每个字都像在往甄嬛的伤口上撒盐。
“再者说,莞嫔娘娘家学渊源,最是懂得规矩。听闻甄大人正在府里闭门思过,想来娘娘是怕再行差踏错,惹皇上不快,这才特特地早到,给咱们做个表率呢。”
甄嬛的脸色未变,只是那握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淡淡地回道:“祺贵人说笑了。臣妾确曾读过几本医书,却不敢称精通,更不敢在端妃娘娘的药方上动什么手脚。”
“妹妹年轻貌美,家世显赫,又是皇上亲口许进宫的,这才是真正的圣眷优渥。臣妾蒲柳之姿,自然要时时谨慎,处处小心,不敢有半分懈怠。”
一番话滴水不漏,反而衬得祺贵人除了家世与美貌,便再无长物。
祺贵人被噎得俏脸通红,正要发作,一旁的淳嫔却笑嘻嘻地站了出来。
她亲热地走到甄嬛身边,故作娇嗔地抱怨道:
“姐姐又取笑我!”
“我今儿个一大早去养心殿外头等姐姐,想着能跟姐姐一道过来,谁知竟不小心在殿外听了一耳朵,唐突了皇上和姐姐,我这会儿想起来,脸上还臊得慌呢!”
这话一出,满殿妃嫔的耳朵瞬间都竖了起来。
去养心殿等?
听了一耳朵?
一直沉默不语的欣贵人小心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淳嫔妹妹真是好福气,能时时在养心殿外等着莞嫔娘娘。不像我们,若非皇上传召,连养心殿的门槛都摸不着呢。”
皇后果然来了兴致,她啜了口茶,慢悠悠地开了口,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露出破绽的猫。
“哦?怎么个唐突法?”
“说来给本宫听听,也叫大家伙儿都乐一乐。”
淳嫔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拿帕子掩了掩唇,目光却促狭地瞟向甄嬛。
“皇后娘娘可别问了,臣妾就是……就是不小心听见皇上唤了姐姐的小名儿,一时惊着了,才不是有意偷听的。”
“小名?”
皇后放下了茶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深得有些发冷。
“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本宫竟不知,莞嫔妹妹还有小名呢?皇上唤你什么?”
甄嬛的指尖倏地冰凉,血色从脸上褪尽。
她下意识地看向淳嫔,那眼神里几乎带上了恳求。
“淳妹妹!”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的制止,可一切都晚了。
淳嫔像是被她这一声吓了一大跳,身体一抖,话已脱口而出。
“莞莞……”
两个字,轻轻飘飘地落下。
她又慌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满是闯了大祸的惊恐,连连对着甄嬛作揖告饶。
“哎呀!都怪我这张破嘴!”
“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莞莞。
这两个字,如同一根无形的冰锥,在寂静的景仁宫内,钉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满殿死寂。
祺贵人先是愣住,随即脸上露出既嫉妒又困惑的神情。
襄嫔曹氏则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端起茶碗,仿佛要将自己藏进那氤氲的茶气里。
敬妃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切的忧虑,悄然望向身形微颤的甄嬛。
唯有皇后。
她脸上的笑容,在凝固了一瞬之后,以一种诡异的弧度,重新绽放开来。
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只在唇角僵硬地咧开,像庙里开裂的泥塑神像。
“莞莞?”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奇怪的精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甄嬛。
“莞……莞嫔,你的封号是‘莞’。皇上唤你‘莞莞’……”
她忽然笑了起来。
“当真是……”
“别出心裁,情深意切啊。”
***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极旺,空气里却凝着一层驱不散的寒意。
皇帝面前摊着一本诗集,封皮泛黄,上书《古香亭诗集》四字。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钱名世……”
皇帝开口,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
“朕记得,他是康熙三十九年的举人,和年羹尧是同科。”
跪在下面的瓜尔佳额敏,身子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皇上圣明。”
“这本诗集,市面上可买不到吧?”
“回皇上,此诗集并未公开刊印,只在钱名世的至交好友间私下流传。”
额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为难。
“臣也是在甄大人府上偶然得见,觉得其中诗句颇有风骨,这才……这才费了些周折,弄到一本。”
他把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诗集的源头,又把自己摆在了“爱才”而非“窥私”的位置上,最后还不忘给甄远道贴上一层“清高风骨”的金。
皇帝没说话。
他的指尖划过书页,停在两句诗上。
“分麾帐下周都护,从天鼓角汉将军。”
他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尾音消散在空气里。
然后,一个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笑声响了起来。
“好一个汉将军。”
“这是把年羹G尧,比作卫青霍去病了?”
额敏的额头瞬间贴紧了冰凉的金砖,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朝服里。
“臣……臣不敢妄议。”
“你不敢,甄远道敢。”
皇帝“啪”地一声合上了诗集,那巨大的声响让殿外的苏培盛都打了个哆嗦。
“他与年羹尧素无往来,却在书房里藏着一本吹捧年羹尧的诗集。”
“额敏,你告诉朕,这是何意?”
“皇上息怒!”
额敏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
“或许……或许甄大人只是纯粹欣赏钱名世的才学,与年羹尧并无干系!只是……只是……”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只是什么?”皇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只是臣还在这诗集中,看到了另外两句……”
额敏的声音压到了极致,像是在分享一个足以诛九族的秘密。
“‘钟鼎名勒山河誓,樽彝功在社稷图。’”
“这……这分明是为皇上当年圈禁的敦亲王与廉亲王所作,感怀他们昔日之功啊!”
殿内,连烛火爆裂的声音都消失了。
敦亲王,廉亲王。
这两个早已被尘封的名字,如同两根毒刺,重新扎进了皇帝的心脏。
额敏似乎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又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补上了最后一刀。
“臣愚钝,本不解其意。”
“只是前些日子,祺贵人与臣闲谈时,曾当做一桩美谈,说起莞嫔娘娘心善,曾为敦亲王之子弘暄向皇上求情封爵……”
“臣……臣这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心中……心中实在难安!”
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织成。
甄远道私藏禁书。
甄嬛为政敌之子求情。
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在“同情逆党”这个可怕的动机下,被天衣无缝地串联了起来。
皇帝的脸上一片空白。
他死死盯着地上伏着的额敏,看了很久,久到额敏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那目光寸寸碾碎。
“额敏。”
皇帝终于开口。
“你与甄远道同朝为官,素来和睦,今日为何要与朕说这些?”
额敏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已是涕泪横流,他重重地将头磕在金砖上,声若泣血。
“皇上!私交事小,君恩事大!”
“臣不敢因私废公,欺瞒圣上!”
“好。”
皇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一个忠臣。”
“你,跪安吧。”
额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躬身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
甄远道。
甄嬛。
好一个甄家!
一个在前朝对他钦点的要案指手画脚,一个在后宫对他处置的逆党妇人之仁。
他原以为,那是风骨。
他原以为,那是天真。
到头来,竟都是在替他那两个谋夺皇位的好兄弟,鸣不平!
他以为她的善,是与众不同。
他以为她的真,是独一无二。
原来,她的心,竟是向着他皇位的觊觎者!
“苏培盛!”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撕裂般的质感。
“奴才在。”
苏培盛从角落里闪身出来,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皇帝站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底的血色一点点漫上来。
“传莞嫔!”
“嗻……”
苏培盛刚要起身,却又被一声更冷的声音钉在原地。
“算了。”
皇帝所有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忽然尽数收敛,化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他不想在自己的地盘审问她。
他要去她的地方。
去那个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充满了他们二人温情回忆的碎玉轩。
他要亲眼看看,在他送给她的那片天地里,她还能如何巧言令色,如何辩解!
皇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摆驾。”
“碎玉轩。”
****
景仁宫内,方才还热闹喧哗的大殿,此刻静得能听见殿角香炉里,银霜炭偶尔爆开的一声轻响。
各宫妃嫔早已散去,只留下祺贵人还坐在原处。
她的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得意。
方才淳嫔那句“莞莞”,让甄嬛的脸白得像纸,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祺贵人心里痛快极了。
“娘娘,您瞧见莞嫔那张脸了吗?真是大快人心!”
“淳嫔那丫头,还真是个好用的!”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手里捏着一串蜜蜡佛珠,指尖却微微发白。
她没有接祺贵人的话,只是抬眼,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阿玛那边,如何了?”
祺贵人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邀功的得意。
“娘娘,臣妾特意派人细细问过阿玛了。”
“阿玛说,他将那本《古香亭诗集》的事,连带着甄嬛替敦亲王之子求情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都禀奏了皇上。”
她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您猜怎么着?”
“皇上听完,竟是什么也没说,一丝一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阿玛都糊涂了。”
皇后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住了。
“什么都没说?”
“是啊!”祺贵人以为皇后不信,又强调了一遍,“阿玛说,皇上就跟没听见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娘娘,您说……是不是白费功夫了?”
“蠢货!”
皇后猛地将佛珠拍在案上。
蜜蜡珠子撞在紫檀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吓得祺贵人一哆嗦。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再不复往日的温和宽厚。
“本宫陪了皇上几十年,他是什么性子,本宫最清楚!”
“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心里那把火就烧得越旺!”
她盯着祺贵人,眼神里的嫉恨与疯狂几乎要化为实质。
“年羹尧的事,皇上最忌讳功高震主,更深恨有人同情他的政敌!”
“钱名世替允禩、允禟鸣不平,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到了甄家父女这儿,皇上竟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他不是不生气,他是在忍!”
“为了谁忍?”
“还不是为了他心尖尖上的那个‘莞莞’!”
最后两个字,皇后吐得极慢,字音在齿间碾磨,带着令人心悸的恨意。
祺贵人被这股气势吓得不敢说话,只呐呐道:“可是……可是皇上并没有怪罪甄远道和莞嫔啊……”
“这才是本宫最担心的!”
皇后撑着桌案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金丝凤穿牡丹的袍角在地上划出焦躁的弧度。
“本宫真怕,皇上为了她,连帝王心性都转了。”
“若真是那样,就真的难办了!”
祺贵人见状,赶忙又添了一把火:“娘娘,您可别忘了,莞嫔马上就要封妃了!”
皇后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是啊,封妃。”
“才多大年纪,就要封妃了。”
她抚着自己眼角的细纹,声音幽幽的,“本宫真是老了,人老珠黄了。”
“再过几年,怕是连这景仁宫,都要给新人挪地方了。”
祺贵人慌忙跪下:“娘娘说笑了!您是六宫之主,谁也越不过您去!”
“越不过?”皇后冷笑,“那懿妃如今有着龙凤胎,风头正盛,不也隐隐要与本宫分庭抗礼吗?”
祺贵人忙道:“懿妃算什么?她家世不显,她那个哥哥不过是个苏州织造,哪里碍得着娘娘您的事!”
“她?”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底满是轻蔑。
“她孙妙青再得宠,也只是个孙氏。她那张脸,掀不起大风浪,本宫有的是法子拿捏她。”
皇后的目光穿过殿门,望向遥远的碎玉轩方向,声音陡然变得阴狠。
“可甄嬛不一样。”
“她那张脸……就是一道催命符!”
“是催本宫的命,也是催她自己的命!”
皇后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凤位上,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算计的冰冷所取代。
既然皇上为了心上人,不惜自降底线,不肯动手。
那本宫,就只好帮他一把了。
她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祺贵人,忽然温和地笑了。
“起来吧,本宫没怪你。”
“你阿玛这件事,做得很好。”
“就像一颗石子,已经投进了水里,虽然眼下看着平静,但涟漪,早晚会荡开的。”
“只是,”她话锋一转,“光是这样,还不够。”
“本宫要的,不是涟漪。”
“是足以倾覆整艘船的惊涛骇浪!”
皇后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一下,又一下,像在为甄嬛倒数着最后的日子。
“本宫要的,是血淋淋的铁证!”
“是让皇上亲眼看着,他再怎么护着,也护不住的铁证!”
她凑近祺贵人,声音压成一道阴冷的细线,钻进祺贵人的耳朵里。
“去,告诉你阿玛,让他盯紧了通州。”
“甄远道的那些门生故吏,不是都在那儿当差吗?”
“让他们……”
“……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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