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桃树鼓出了花苞，土里的蚯蚓拱得地面鼓包，诗诗举着个竹制虫笼往树根跑，笼里的蝈蝈“唧唧”叫得欢，“灵月姐姐！惊蛰的雷声把虚空隙炸成青紫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虫穴？你看那钻来钻去的影子，比咱家菜地里的土蚕还欢！”
灵月正往菜畦里撒草木灰，灰末随风飘成小烟团，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梨膏糖，“别把虫笼扔进去年当风筝，”指尖捏掉她裤脚的泥块，“去年雨水你扔的小水车，出来卡在桃树根上，转得比纺车还快，带起的泥点把刚发的芽都糊住了，害得丫蛋蹲在树底下抠了半天。”诗诗含着梨膏糖直点头，甜凉里带着点药香，“这次我带了蝈蝈！里头要是有闹春的，放出来能惊起百虫跳，出来说不定能换只土拨鼠，胖得像个毛团子！”
苏砚扛着把铁锹来，锹头沾着新翻的湿土，“李伯说惊蛰要翻地，把过冬的虫翻出来晒太阳，”他往青紫光里扔了块饼渣，碎屑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土腥气，闻着像刚松过的菜园土，丫蛋举着块芝麻酥喊：“我要跟它换炸蝗虫！”说着把酥饼往光里抛，糕点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咔嚓”裂道缝，蹦出来只炸得金黄的蝗虫，翅膀脆得像薄纸，“是椒盐蝗虫！”丫蛋捏着腿直咂嘴，“香得能舔手指头！比诗诗姐姐的蝈蝈还馋人！”
书生蹲在桃树边画虫醒图，笔尖沾着紫草汁调的颜料，画纸上的青紫光里，慢慢显出片热闹的菜地，有个扒土找虫的影子，被突然蹦出的癞蛤蟆吓了跳，一屁股坐在泥里，跟诗诗今早挖蚯蚓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雨水润田图》多了三分野趣，”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捂着眼睛喊救命的样子，活像只被蛇追的小兔子。”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虫笼里的蝈蝈蹦了出来，落在画纸上“唧唧”跳，墨点被踩成小梅花，像给菜地添了群跳蛙，“给里头的虫穴加热闹！”她拍着手喊，“这样百虫齐舞才像样，比过年还热闹！”
王掌柜挑着担新摘的桑芽来串门，竹筐里的芽尖嫩得泛紫，“这芽焯水凉拌最爽口，惊蛰吃能清火气，”他往石桌上放了把，桑芽飘到青紫光边，竟“滋滋”冒出片嫩叶，叶底还爬着只七星瓢虫，“邪门！比我见过最嫩的桑芽还带劲！”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桑芽，“虚空界的惊蛰，是把冬的沉眠都震成了活泛，里头的时间跑得野，一只虫进去，三天能引出百虫来，”他往诗诗手里塞了个煮菱角，“去年你扔的新茶，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虫食，才让这光里裹着股草木香。”
诗诗把菱角往青紫光里塞，菱角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盘酱菱角，咸香里带点甜，“它给我酱菱角啦！”她举着菱角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篓蚕宝宝？从惊蛰养到小满！”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桃核，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虫诱饵，被里头的土拨鼠追得钻地洞，”话没说完，就见桃核进去的地方，飘出片桃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蝴蝶，像诗诗刚才撵粉蝶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见了活物更疯！”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青紫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草编的小虫篓，篓里装着只假萤火虫，亮得像颗小星，诗诗一把抢过去挂在腰间，“我是虚空界的虫神！”她转着圈蹦，虫篓跟着晃，“以后里头的百虫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青紫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爬满小虫，像个会跑的虫窝。”诗诗挣着喊：“变成虫窝才好！能天天听蝈蝈唱歌，比吃炸蝗虫还快活！”
大家笑得直拍大腿，笑声惊飞了桃树上的麻雀，有只麻雀“扑棱”落在青紫光边，竟被光染成了青紫色，嘴里还叼着条小虫子，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捉虫雀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虫的小獾子，“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桃树边，“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蛇追得满山跑，在虚空的菜地里找不着北，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芝麻酥，才能把你引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虫鸣声走，出来还能带只大蝼蛄，给你当宠物养着玩！”
白老坐在桃树下，听着青紫光里的虫鸣，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惊蛰，闹得比咱们的欢，醒得也比咱们的透，你挖一锹土的功夫，外头的桃花说不定就又鼓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田野，“不过啊，这听着虫叫盼花开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腰间的小虫篓往青紫光里扔，“给里头的虫穴当粮仓！让它装满虫食喂百虫，等我进去了，天天躺在草地上看虫打架！”
雷声渐远，青紫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粉紫色，像晚霞映着桃花苞。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挖出多少只虫，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草木灰，丫蛋把铁锹往青紫光边一放，锹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菜地。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青紫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虫笼，一个在里头喊“抓这只”，一个在外头应“再逮只大的”，声音好像真的顺着虫鸣声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虫蛇出没的野地，分明是把春天的活泛都叫醒了，里头的草木跟她们院中的一样嫩，里头的虫鸣跟她们的一样欢，连被癞蛤蟆吓着的慌都带着土腥的香。
毕竟，只要这虫鸣还在响，这青紫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树边，这江湖的虚空虫，就永远闹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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