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慎那句关于蛊虫的质问,将夷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看到了,也联想到了这一切的事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夷光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
她看着公子慎那双在昏暗中能看穿她所有伪装的眼眸,一股巨大的恐慌和长期压抑的委屈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猛地冲上了头顶。
她没有立刻回答。时间在沉默中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她只是那样看着他,眼神从最初的惊慌,逐渐变得空洞。
良久,久到公子慎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夷光才缓缓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凉意。
“对。”
她承认了,没有丝毫犹豫。
“我是不信任你。”
她迎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
“可是,公子慎,你呢,你不是也一直在怀疑我吗,我重返吴宫,你心里,早就画下了无数个问号,不是吗?”
她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反弹。
“你其实也清楚吧?你怀疑大王被下了蛊,而你更怀疑,这蛊虫就在我身上。是我处心积虑地给大王下了蛊,是我用尽了手段想要重回这吴宫,是我贪恋这泼天的富贵和帝王的宠爱,不惜用上这些阴私诡谲的巫蛊之术。”
她越说越快,声音也拔高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控诉的悲愤。
“在你眼里,我施夷光,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利用自己的一切,可以利用感情,可以利用身体,甚至可以罔顾人伦,施展邪术的卑鄙无耻的女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哽咽,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那股被“情丝缠”影响而变得淡漠的情感,此刻却被这巨大的刺激强行激发了出来,化作尖锐的疼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心口,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公子慎原本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心中翻涌着被她误解的痛楚和想要解释的急切。
但此刻,看到她这副痛苦的模样,所有争辩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担忧。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慌乱。
“莲莲,”
“别碰我。”
夷光却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自己本身无法保持平衡,竟被他甩开的力道带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痛得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公子慎见她如此,心中大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怀疑和质问。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她的挣扎和推拒,小心地打横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床榻边,将她轻轻放了上去。
“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不知道是在气她的倔强,还是在气自己的逼迫,
“我没那么想你,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那样的人。”
“你走。”夷光侧过身,将脸埋进锦被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若是平时,见她如此抗拒,公子慎或许会暂且离开,让她冷静。
但此刻,看着她蜷缩在床上,他心中那股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非但没有走,反而直接在床沿坐了下来,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不走。”
他沉声道,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
“莲莲,我只是担心你,我害怕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闭嘴。”
夷光猛地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她脸上泪痕未干,眼圈通红,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死了”
夷光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我是想研究它,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控制人心。”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强行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它死了一只,我能怎么办,我是怀疑我和大王都中了蛊,可是这话我能说给谁听,谁会相信,一个越国献来的礼物。”
“我说出来,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我本来就是一件礼物!一件用来取悦君王,用来维系邦交的礼物!你觉得会有人在乎一件礼物的死活吗?会有人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吗。”
说到最后,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心口的疼痛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几乎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
公子慎僵坐在床沿,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想告诉她,他在乎,他站在她这边,他从未将她视作礼物,可这些话,在她如此激烈的情绪和清晰的认知面前,显得那么空洞。
他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解释和追问的时候。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痛苦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门口,最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中,如同他来时一样。
直到确认他真的离开了,殿内重归死寂,夷光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弛下来。
她无力地瘫在床榻上,望着头顶昏暗的帐顶,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冷汗浸湿了她的寝衣,心口的余痛还在隐隐作祟。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那片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她刚才的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她的恐惧,她的无助,她作为“礼物”的悲哀。
假的部分,是她刻意模糊了调换蛊虫的真实目的,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挣扎求存的可怜虫。
这个说法,能暂时稳住公子慎吗?能让他不再深究下去吗?夷光不知道。
公子慎不是蠢人,他心中的疑虑绝不会因此完全打消。
但至少,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也将一个更值得同情的形象摆在了他面前。
她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她没有睡意,大脑在极度疲惫后反而异常清醒,开始飞速运转,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长夜漫漫,前路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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