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战场,万籁俱寂,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然而,这片死寂背后隐藏着无尽的寒意与紧张气氛——冰寒刺骨的余韵如幽灵般缠绕不去;而暗流汹涌则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伺机而动。
杨毅强行破界飞升所引发的能量狂潮逐渐退去,但它带来的破坏却是永久性的。原本生机勃勃的大地如今变得一片荒芜,满目疮痍,令人痛心疾首。而在空中,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空间涟漪,则宛如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那柄曾经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量劫尺,此刻已失去了所有灵光,显得古朴而暗沉。它静静地躺在云梦璃身前,就像是一座沉默无语的墓碑,默默见证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紫老凝视着天空中最后一丝异象消失殆尽,眼眶不禁湿润起来。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与他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欣慰交织在一起。他轻声呢喃道:破界飞升……自从上古时期被封印以来,还没有人能够成功做到啊……杨毅这个孩子,终于踏出了这艰难的一步。不管前方等待他的是通向仙境的康庄大道,还是无底深渊般的毁灭,至少他已经摆脱了这个世界的束缚,再也不用承受那污浊不堪的阴谋算计以及情感创伤带来的痛苦折磨。 在紫老内心深处,始终坚信凭借杨毅不屈不挠的意志和量劫尺所蕴含的神秘力量,也许会有那么一线希望之光,即使这线曙光无比微弱渺茫。
然而,他身旁的冥骨虚影却剧烈地波动起来,白骨眼眶中的魂火跳动得近乎疯狂。那并非是欣慰,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与痛恨!
“挣脱?欣慰?!” 冥骨的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戾气,“紫老头!你睁开眼看看!他是被逼走的!是被那个女人亲手逼上绝路,不得不以近乎自毁的方式破界!若非她愚蠢固执,听信魔族谗言,痛下杀手,杨毅何至于此!他本可以和我们一起揪出魔族阴谋,稳定灵武盟,共抗大劫!”
他猛地转向瘫坐在不远处、白发如雪、双目空洞的云梦璃,白骨手指猛地指向她:“就是她!这个蠢女人!星璇圣女?我呸!不过是个被情爱蒙蔽、不分是非、刚愎自用的祸水!杨毅为了灵武大陆呕心沥血,她却成了捅向他的最致命一刀!今日若非她,杨毅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此女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更对不起生死未卜的杨毅!”
随着他的暴怒,周围魔渊深处,八道形态各异、但皆气息强横、魔气森森的身影悄然浮现,隐隐将云梦璃所在的位置包围。正是冥骨暗中培养或招揽的、不属于血魅魔尊一系的魔族八大弟子!他们眼中闪烁着嗜血与忠诚的光芒,只待冥骨一声令下。
紫老脸色大变,身形一闪,挡在了冥骨与云梦璃之间,急声道:“冥骨!冷静!不可!”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 冥骨虚影膨胀,散发出恐怖威压,“杨毅是我冥骨宗认可的盟友,是应对量劫唯一的希望!如今希望被这女人亲手葬送,你还要我冷静?紫微星宫讲究因果天数,我冥骨宗只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我必让她为她的愚蠢付出代价!八大弟子听令!”
“在!” 八道魔影齐声应和,魔气冲天。
“给我拿下此女!抽魂炼魄,以祭杨毅!” 冥骨狠戾下令。
“住手!” 紫老须发皆张,紫微星盘悬浮头顶,洒下道道紫气,形成屏障,拦在八大弟子之前。他深知冥骨此刻被愤怒和悲痛冲昏了头脑,更明白云梦璃的身份和此刻的状态。
“冥骨!你且听我一言!” 紫老声音洪亮,蕴含着一丝清心咒力,“是,云梦璃有错,大错特错!她不察真相,冲动出手,确实将杨毅逼入了绝境。但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紫老指向云梦璃。那个曾经风华绝代、星光环绕的圣女,此刻白发苍苍,容颜虽未改,却笼罩着一层死寂的灰败。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随杨毅而去,只是机械地抱着那柄失去灵性的量劫尺,对周围的剑拔弩张毫无反应,唯有眼角那未干的泪痕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内心正承受着何等可怕的煎熬。
“她已遭天谴,心死神伤,白发如雪,此等惩罚,难道不比死更痛苦?” 紫老痛心道,“杀了她,容易。但杀了她,杨毅若在天有灵…不,若杨毅真的侥幸未死,有朝一日归来,你让他如何面对?让他知道我们杀了他曾最深爱、也最亏欠的女人?”
冥骨虚影的波动微微一顿,魂火闪烁。
紫老趁热打铁,语气转为沉重:“再者,云梦璃是星璇圣地圣女,星璇圣地超然物外,实力深不可测,且与推算天机、星辰封印密切相关。你若此刻杀了她,便是与整个星璇圣地结下死仇!如今杨毅‘离去’,灵武盟人心动荡,魔族阴谋已显(他冷眼扫了一下远处正惊疑不定观望的血魅魔尊一方),正是需要团结一切力量的时候!内讧仇杀,亲者痛,仇者快啊!冥骨!”
最后一句,紫老几乎是吼出来的。
冥骨沉默了片刻,周围八大弟子也暂时停住了脚步,看向他们的师尊。远处,血魅魔尊眼珠转动,似乎在盘算什么,但忌惮于紫老和冥骨方才展现的实力,尤其是冥骨竟能驱使其他魔族高手,让她有些捉摸不透,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终于,冥骨虚影缓缓收缩,魂火的狂躁稍微平息,但声音依旧冰冷刺骨:“你说得对,现在杀她,确实会让魔族看笑话,也会让灵武盟分崩离析。” 他死死盯着云梦璃,“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必须为她的过错负责!”
他转向云梦璃,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云梦璃,你给我听好了!杨毅因你而‘死’,此债,你永生永世也还不清!我要你活着,用你的余生去忏悔,去赎罪!星璇圣地不是擅长推演封印吗?从今日起,我要你动用圣地一切力量,追查今日魔族阴谋的来龙去脉,找出所有潜伏的魔患!同时,黑羽山脉的空间裂隙、以及其他可能出现的危机,你需亲赴一线,以命相搏,弥补你的罪孽!”
“你若敢逃避,或者星璇圣地敢包庇于你,” 冥骨的声音陡然转厉,“哪怕拼着灵武盟解散,我冥骨宗上下,也必踏平你星璇山门,将今日未尽之事,做个了断!你可听明白了?!”
云梦璃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眸,看向冥骨,又缓缓转向紫老,最后,落在了怀中冰冷的量劫尺上。
没有反驳,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中,缓缓凝聚起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如同灰烬余烬般的光。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
“好。”
“我…赎罪。”
“直至…魂飞魄散。”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血泪的重量。
紫老心中暗叹,知道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冥骨虽然愤怒,但终究被大局和一丝对杨毅情感的顾虑所牵制。而云梦璃…她的心恐怕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唯有赎罪的执念。
“带上量劫尺,” 紫老对云梦璃沉声道,同时也像是说给冥骨听,“此物是杨毅遗…留下最重要的东西,或许与他有所关联。你既是星璇圣女,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或发挥其残存的力量,应对未来的劫难。这,也是你赎罪的一部分。”
云梦璃颤抖着手,更紧地抱住了量劫尺,仿佛那是她与杨毅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冥骨冷哼一声,不再看云梦璃,而是将森冷的目光投向远处蠢蠢欲动的血魅魔尊一行:“至于你们这些挑拨离间、害我盟友的魔崽子…今天,就先留下点利息!”
话音未落,他与八大弟子,连同紫老,同时将气势锁定了血魅魔尊一方。
血魅魔尊脸色一变,心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当机立断:“撤!”
一场混战,再次于魔渊边缘爆发,但主角已换。
而在战场的边缘,白发如雪的云梦璃,抱着冰冷的量劫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没有参与战斗,只是最后望了一眼杨毅消失的天空,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朝着黑羽山脉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背影孤绝,白发在魔渊的风中飞舞,如同走向永恒的赎罪之路。
她的余生,将只剩下两件事:寻找杨毅可能存在的渺茫踪迹,以及,以命赎罪。而灵武大陆的未来,在失去杨毅这位镇劫者后,也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与云梦璃沉重的赎罪中,滑向了更加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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