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风，吹得李承稷的龙袍猎猎作响。他心中的豪情，比这风更盛。他看着下方万民欢腾，看着那些排着长队等待接种“神痘”的百姓脸上洋溢的希望，只觉得胸膛里有一股热流在激荡。
这是他的盛世，是他和她的盛世。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身边的范柔柔。她却并未看他，也没有看脚下的万民。她的视线越过喧嚣的京城，投向了远方那一片广袤的田野。她的脸上，是一种他熟悉的、淡然又满足的微笑。
仿佛这城楼之下的所有赞颂与荣光，都与她无关。她还是那个一心只念着自己“自耕园”的范柔柔。
李承稷心中一动，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柔柔，你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这就是我们的大夏，一个再也不会被天花所困扰的大夏。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范柔柔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挣脱。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的田野上。
“陛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悦，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承稷却不愿就这么放开她，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嗅着她发间清淡的草木香气，低声说：“朕要好好赏你。柔柔，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无论是金山银山，还是绝世珍宝，朕都给你。”
这是他作为帝王，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表达爱意与感激的方式。他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她面前。
范柔柔终于收回了目光，她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承稷。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喜悦和真诚。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问：“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君无戏言。”李承稷立刻回答，心跳都快了几分。她终于肯要他的东西了。
范柔柔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一种看到心爱之物时才会有的光芒，李承稷的心瞬间被这光芒点燃了。
只听她开口说道：“那…陛下可否将凤仪宫后面那片废弃的牡丹园，也划给臣妾？”
李承稷一愣：“牡丹园？你要那片园子做什么？”
“种菜啊。”范柔柔理所当然地回答，“臣妾的‘自耕园’太小了，很多东西都施展不开。那片牡丹园地方大，土也好，正好可以开辟成新的试验田。对了，还有，臣妾听说西域的使臣前几日进贡了一批新的种子，有叫‘葡萄’的，还有叫‘石榴’的，陛下可否将那些种子也一并赏给臣妾？”
李承稷看着她那双因为提到“种子”和“土地”而闪闪发光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准备了满腔的柔情蜜意，准备了天下的奇珍异宝，可她想要的，竟然只是一片可以种菜的地，和几颗新奇的种子。
他心中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这个女人，他的皇后，永远都这么与众不同。
“好，朕都答应你。”他几乎是叹息着说出口，“朕不仅把牡丹园给你，朕再下旨，将整个御花园后苑都划给你。你想怎么种，就怎么种。那些西域种子，朕立刻就让人送到你宫里去。”
“谢陛下！”范柔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比城楼下万民的欢呼，比任何的丰功伟绩，都更能让李承稷感到满足。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心中一片安宁。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片看似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之下，一股阴冷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慈安宫内，气氛与外面的欢腾截然相反，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名义上已被幽禁的太后，此刻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她手中的一串佛珠，被她用力地捻着，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珠子捏碎。
李承渊坐在她的下首，脸色同样难看。
“母后，您都听到了吗？”李承渊的声音沙哑而冰冷，“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称颂那个‘疯批皇后’是什么‘圣母’，是什么‘活菩萨’！连父皇留下的那些老臣，都对她赞不绝口！再这样下去，这大夏的江山，到底姓李，还是姓范？”
太后猛地将佛珠砸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疯女人！一个只会种菜的疯女人！”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到底给承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以身试痘，还真的让她做成了！现在好了，她在民间的声望，比皇帝还要高！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母后，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李承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牛痘之法已经成功，我们现在去质疑这件事本身，只会引火烧身，被天下人唾骂。我们不能攻击这件事，但……我们可以攻击做成这件事的人。”
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李承渊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范柔柔不是把那些牧人捧成了英雄吗？不是说他们是‘痘种’的来源，是战胜天花的功臣吗？呵呵，英雄？若是这些‘英雄’，被发现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呢？那范柔柔这个‘圣母’，岂不就成了一个识人不明、包庇罪犯的笑话？到时候，百姓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相信她吗？”
太后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明白了李承渊的意思。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她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承渊，你果然没有让母后失望。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安排好了。”李承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宫里不是刚丢了一批给边关将士的抚恤金吗？至今还没查到凶手。儿臣已经让人备好了‘证据’，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那几个最风光的‘英雄’牧人。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看他李承稷和范柔柔，如何收场！”
“做得好！”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重新拿起桌上的佛珠，这一次，她的心绪，已经平稳了许多。
她看着窗外那片晴朗的天空，冷笑一声。
范柔柔，你以为你封神了？本宫倒要看看，神，是怎么从神坛上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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