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寂得可怕。火锅的香气早已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取代。李世民的问题，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震惊与愤怒，直指最核心的悖论。
“你……”李世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死死盯着秦哲，眼神锐利如鹰，“你说的这些……倭国入侵，屠城三十万，血战十四年，亡国灭种之危……是你亲身经历过的？”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也猛地从巨大的悲愤中惊醒，齐齐看向秦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困惑。是啊，如此详尽、如此惨烈，若非亲历，怎能说得如此刻骨铭心？
秦哲迎着李世民的目光，脸上那种悲怆与狂怒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杂着沉重、无奈，以及一丝……高深莫测。他缓缓摇头。
“没有。”秦哲的回答很干脆，“我出生的时候，那场仗……已经打完几十年了。”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一怔。
“但是，”秦哲话锋一转，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秦族的祖辈，父辈，无数人的先人……都是从那场浩劫里，九死一生爬出来的幸存者。”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心口：“那些事，没刻在史书上，却用血和泪，一刀一刀，刻在了我们每一个华夏子孙的骨头上，流在了我们的血脉里！是口口相传的家史，是代代不敢忘的族训！”
李世民眉头紧锁，这个解释似乎合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年代对不上！秦哲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他的父辈，顶多是隋末唐初的人，怎么可能经历那场听起来遥远无比的战争？
“你说……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李世民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我们……在大唐之后？”
秦哲与李世民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他缓缓地，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大唐早已化为历史的尘埃，你们在座诸位，都已成为书卷里的名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李靖、侯君集耳边炸响！
比之前听到三十万屠杀、三千万死难更加震撼！更加匪夷所思！
“荒谬！”长孙无忌失声叫道，脸色煞白，“秦兄！此话何意？大唐国祚绵长，怎会……怎会化为尘埃？！后世之事，你如何得知？莫非是……妖言惑众？！”
房玄龄胡须微颤，强自镇定：“秦王爷，此事……太过惊世骇俗。莫非是……推演？卜算？可未来虚无缥缈，如何能如此具体？连屠城人数、战争年限都……”
杜如晦也深吸一口气：“是啊，秦兄。纵然是李淳风、袁天罡二位道长，推演天机，也绝无可能将数百年甚至千年后之事，洞察得如此分明！这……这已然近乎鬼神之事了！”
李靖和侯君集更是瞠目结舌，他们是军人，信的是刀剑，是眼前的胜负，对于这种跨越时空的“预言”，本能地感到排斥和难以置信。
李世民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秦哲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妄或疯狂。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无法作伪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与决绝。
“妖言？鬼神？”秦哲忽然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苍凉，“我倒希望是假的。希望那三十万同胞能活过来，希望那三千万亡灵从未出现。”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我在编故事？觉得这是蛊惑人心的妖术？”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那我问你们！我秦族万人，为何对那弹丸小国的倭人，有如此不共戴天的血仇？仅仅因为他们是蛮夷？我秦哲是嗜杀之人吗？”
“我龙首原那些层出不穷的神器：亩产数千斤的粮食、威力无穷的火炮、治病救人的神药、坚固耐用的水泥……这些，是凭空变出来的吗？是你们所知的任何典籍记载的吗？”
“若没有切肤之痛，亡种之危，谁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千年前的大唐，从头再来？！”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砸得众人哑口无言。
是啊，秦族的恨，太真实。秦族的物，太超前。这一切，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秦哲看着他们变幻不定的脸色，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
“老李，诸位。有些事，我现在没法跟你们解释清楚。就像我没法跟一个唐朝人解释什么是电，什么是引力。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我秦族独有的……‘推演’之术，或者……是血脉传承中，对某种巨大灾难的‘预警’。”
他指向西方，又指了指东方：“就像你们知道，太阳东升西落，是规律。我们……只是看到了更远一点的，‘因果’的规律。倭国其性，欺软怕硬，畏威而不怀德。当其羽翼丰满，而华夏稍有衰弱时，必然反噬！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贪婪和残忍决定的！是必然会发生的历史！”
“而我们看到的，就是那条时间线上，最坏的一种可能！一种……已经真实发生过的可能！”
李世民猛地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他信吗？他不敢全信，这太颠覆认知。但他敢不信吗？秦族展现的一切，由不得他不信！那种恨意，做不了假！那些神器，造不了假！
如果……如果秦哲说的，真的是未来……
那大唐的结局？华夏的浩劫？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李世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仿佛看到了巍峨的长安城在烈焰中燃烧，看到了子民在铁蹄下哀嚎……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包括那个现在还在拼命学习大唐文化的……倭国？
房玄龄声音发颤：“若……若依秦兄所言，后世华夏遭此大难……那我大唐……？”
秦哲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房相，盛极而衰，乃天地常理。没有不落的王朝。重要的是，文明的火种，不能断。华夏的血脉，不能绝。”
他重新看向李世民，目光灼灼：“老李，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也不是要你相信什么怪力乱神。我只是要告诉你，也告诉在座的每一位——”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对付倭国这样的敌人，任何怀柔、任何妥协、任何幻想，都是自取灭亡！只有一种办法：在他们长出獠牙之前，就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梁！碾碎他们的野心！将他们施加给华夏的苦难，提前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为万世开太平！”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世民缓缓睁开眼，眼中之前的震惊、困惑、甚至一丝恐惧，渐渐被一种无比坚毅、甚至冷酷的光芒所取代。
他不需要完全理解时空的奥秘。他只需要知道两件事：第一，秦族的恨是真的，秦族的力量也是真的。第二，倭国，是必须铲除的威胁，无论出于现在的窥探，还是……那骇人听闻的“未来”。
这就够了。
帝王之心，瞬间通透。
他拿起酒杯，将杯中冰冷的残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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