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电脑风扇不知疲倦的嗡嗡声,混杂着隔壁早点铺刚出锅的油条香气。
屏幕蓝光映在林昭昭略显苍白的脸上,Excel表格的滚动条被拉到了底。
三百行数据,每一行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场务、跟机员、替光、收音助理……这些在片尾字幕里通常只有绿豆大小,甚至会被缩写成“摄制组全体”的职位,此刻整整齐齐地列着。
这一夜,报名系统险些被冲垮。
鼠标悬停在“备注”一栏。
除了联系方式,七成报名者只留下了一句话:“进组八年,从没被导演叫过大名。”
林昭昭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
数据流顺着网线导入了“烛光回廊”的动线模拟系统。
屏幕上,原本冰冷的二维平面图瞬间布满了红点,那是三百个即将被点亮的位置。
“这哪是名单。”沈巍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声音嘶哑,“这是一本生死簿。”
他那边的战况更惨烈。
委员会的舆情AI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正在全网疯狂撕咬“声纹星图”的下载链接。
每上传一个新地址,存活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常规路子走不通了。”
沈巍把烟狠狠拍在桌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狠劲,“既然他们想把声音擦干净,那我就把声音种进泥里。”
他手指飞快,敲下回车。
一段段被切碎的15秒音频文件,像病毒一样钻进了城市的神经末梢。
早高峰的地铁报站声里,“下一站,世纪大道”的尾音中,藏着一声极轻的“我是灯光师张伟”;
便利店那句机械的“欢迎光临”,波形图被微调,嵌进了“录音员周琳”的呼吸;
甚至连红绿灯的倒计时滴答声,都成了传递名字的摩斯电码。
这些是城市的白噪音,是生活的背景板,是审查系统逻辑里的“安全区”。
“现在,只要戴上骨传导耳机,”
沈巍靠回椅背,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整个城市都在替他们喊冤。”
与此同时,另一场无声的硝烟在高校蔓延。
李姐那篇自白文虽然被删,但火种已经撒出去了。
林昭昭的手机震动,三条私信几乎同时弹窗。
发信人是陌生乱码,内容却是沉甸甸的几张图片——那是当年“情绪合规评估”的原始记录单,上面红色的“不合格”印章触目惊心。
“打印出来。”
林昭昭把图片转给沈巍,“做成书签,夹进二手书,塞进图书馆的心理学教材里。”
当晚,某知名高校的匿名论坛飘红了一个热帖:“翻开《心理咨询伦理》,里面掉出一张‘杀人执照’。我们学了十年,就是为了帮资方把人变成哑巴吗?”
舆论在发酵,现实却在亮刀子。
林昭昭抓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老陈的号码。
“嘟——嘟——”
忙音响了四十秒,无人接听。
她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转头看向沈巍,不用开口,对方已经切出了城西老居民楼附近的监控画面。
画面是黑白的,噪点很重。
凌晨三点,两名穿着黑夹克的男人从单元楼里出来,手里抬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像是扔垃圾一样扔进了面包车后备箱。
林昭昭盯着屏幕,指尖冰凉,缓缓抚过桌角那支老旧的录音笔。
那是老陈送她的,上面还有他常年握持磨出的包浆。
恐惧吗?有点。但更多的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愤怒。
“他们急了。”
林昭昭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火的刀片,“通知下去,‘无名者之夜’提前48小时。就在今晚。”
“那个废弃剧院?”沈巍回头。
“对。但入场码升级。”
林昭昭从抽屉里取出一枚芯片,“不只要心跳频率,还要声纹验证。只有喊出自己名字的人,门才会开。”
黄昏,残阳如血,将城郊废弃剧院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里曾是本市最大的话剧中心,如今只剩下剥落的墙皮和发霉的丝绒幕布。
林昭昭推开沉重的橡木门,灰尘在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里飞舞。
她走到回廊起点,蹲下身,点燃了第一支白蜡烛。
微弱的烛光摇曳,照亮了墙角一块破碎的陶片,上面用记号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场务:赵强”。
三百个名字,被刻在三百块类似的陶片上,贴满了整条环形走廊。
风穿堂而过,陶片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风铃。
林昭昭按下手机播放键。
阿光制作的音频流淌而出,三百个人的低语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庄严得像是一场弥撒。
突然,脚下的地板传来异响。
“咚。咚。咚……咚——”
声音很闷,来自地下排水管道。
林昭昭动作一顿,迅速趴在地上,耳朵贴紧布满灰尘的地板。
节奏在重复。三短,一长。
这是剧组场务之间为了在静音拍摄时不干扰收音,特有的暗号节奏——那是老秦教过她的,意思是:机位已定,全员就位。
有人在下面。
“我们……都在。”她轻声翻译着那串节奏,眼眶发热。
她站起身,透过破碎的彩色玻璃窗向外望去。
夜幕降临,荒草丛生的剧院外,无数黑影正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汇聚。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背心,戴着廉价的骨传导耳机,手里没有任何灯光,却像是一条沉默流淌的暗河,正准备冲垮这死寂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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