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青石街道染成蜜色，赵锋松开腰间佩剑的搭扣，竹帘在身后簌簌合拢。
佳茗茶馆内浮动着炭火与茶香交织的暖意，铜炉上的砂壶正吐着细密白雾，将满墙的《煮茶图》熏得朦胧。他挑了角落临窗的位置坐下，木椅与地板摩擦出细微声响，惊得梁间灰雀扑棱棱振翅。
“这位上仙你要是喝什么？“青布围裙的小二踩着竹制木屐快步赶来，腰间酒葫芦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叮当声。
赵锋望着窗外小贩收摊时扬起的尘埃。
“我来一杯五指仙毫吧。“话音落下时，隔壁桌修士碰倒茶盏的脆响惊得他指尖微颤。
鎏金茶托上，白瓷盏映出他眼下的青黑——这半月来辗转于红石梁收各处，连轴转的疲惫早已渗入骨髓。
小二应了声“好嘞“，竹制茶筅搅动茶汤的沙沙声里，赵锋解开衣襟最上方的盘扣，让穿堂风拂过发烫的脖颈。
茶汤端来时，嫩绿的茶叶在琥珀色液体中舒展沉浮，宛如困在琉璃盏里的春山。
赵锋凑近轻嗅，兰花香混着若有似无的硝烟味钻入鼻腔，思绪不由得飘回初到红石梁的场景。
他端起茶盏轻抿，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时，忽然听见邻桌修士压低声音议论“玄冰宫的悬赏令“。
赵锋握盏的手顿了顿，茶汤在盏中荡出细小涟漪。竹帘外暮色渐浓，灯笼次第亮起的光晕里，他望着杯底缓缓沉降的茶叶，终于在氤氲水汽中理出一丝头绪。
竹帘突然发出细碎的响动。月白道袍裹挟着松烟香掠过屏风，来人腰间半块玉牌上“天机“二字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赵锋握盏的手顿了顿，茶汤在盏中荡出细小的涟漪。
“这茶该用雪水冲泡，方能显出七分灵气。“那人指尖划过鎏金护甲，径直在对面落座，“可惜云州连月无雨，难为店家了。“
赵锋抬眼打量对方：青玉竹节发簪斜插墨发。“阁下倒是品茶行家。“他不动声色地将茶盏往内收了半寸，“只是不知这等雅事，与我何干？“
楚玉啄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青玉竹节发簪，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氤氲茶香中悠悠开口。
“茶虽然和你没有关系，但是我有个消息和你有关。”他故意停顿，观察着赵锋骤然收紧的瞳孔，鎏金护甲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赵锋将茶盏重重搁下，茶汤溅出些许在乌木茶盘上：“阁下有话不妨直说。”
楚玉啄突然凑近，：“三个月后，各大门派为招收十到十七岁具有金木水火土灵根的弟子，将举办登龙会。这可是修仙界三年一度的盛会，届时，天南地北的天才都会汇聚于此。”
楚玉啄见赵锋有不想合作伙伴打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模样。语气诚恳道：“赵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都是散修，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孤身一人举步维艰。此番登龙会，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危机四伏，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赵锋：“你我联手，取长补短，既能共抗强敌，又能共享机缘。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想要出人头地，还不知要等到何时。赵道友，再好好考虑考虑？”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腰间半块玉牌，“听说玄冰宫放出的话，只要是招收的弟子，不仅能直接进入内门，还能得到一枚结丹期的辅助丹药——登龙丹。”
赵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耳中轰鸣作响。但他面上依然冷硬：“这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散修。”
“散修？”楚玉啄嗤笑一声，靠回椅背。
赵道友，与其在这错失良机，不如听听我的提议——我们联手。
赵锋看着楚玉啄侃侃而谈，烛火在对方鎏金护甲上跳跃，映得那张脸忽明忽暗。
他喉结微动，将半凉的五指仙毫饮尽，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没有师傅指点，没有门派庇护，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全靠谨小慎微才活到现在。每一次抉择都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楚玉啄说的天花乱坠。可赵锋眼中看到的不是机会，而是陷阱。
与楚玉啄合作，就像与豺狼共舞，谁能保证事成之后对方不会反咬一口？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知晓这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楚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赵锋将茶盏轻轻放下，瓷底与茶盘相触，发出细微的脆响。
“登龙会虽好，但我不过一介散修，没那本事掺和。”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却透着决绝，“至于登龙丹，恕我无福消受。”
楚玉啄挑眉轻笑，把玩着青玉发簪：“赵道友可想清楚了？”
“多谢提醒。”赵锋转身走向门口，竹帘在身后晃动。
“人各有命，与其把性命交给别人，我更愿意赌自己的路。”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楚玉啄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锋抖了抖肩膀。
冷彪正安静的喝茶，听见声响抬头看是赵锋没有说话，继续拿起茶杯。
“冷兄，你知道登龙会吗？”赵锋解下腰间佩剑，剑穗扫过八仙桌发出沙沙轻响。。
冷彪动作一顿，：“我以前听爷爷说过，是各个门派在世俗界招收具有灵根的弟子。”他重新拿出一个杯子，从陶罐里倒出一碗凉茶，“每隔三年，天门大开那日，钟鸣九响，各宗山门便会降下接引光柱。”
赵锋端起碗，凉茶里薄荷的凉意直沁肺腑。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叩击着夜色。“这次红石梁大会后，我也打算去。”冷彪忽然开口，手掌按在桌面上，“与其在没有资源的世俗界活到百岁，不如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能得个山门庇护。”
赵锋听完冷彪说的也有理，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木桌的边缘，粗糙的木纹刮着手指。
他忽然想起茶馆里楚玉啄的邀约，此刻倒觉得冷彪这番话更像颗定心丸。
登龙会的确是乱世藏身的绝佳契机，与其独自在修仙中独自琢磨，倒不如借着这场盛会另谋出路。
“好，到时候我两一起，也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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