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要不要说?”李林话音落地,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高家宝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几滴茶水溅上他的手背,烫得他手指轻颤,却仿佛毫无知觉。梁迎春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心中猛的一紧,这个寻亲故事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梁迎春正在劝说高家宝与女儿相认,高家宝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妻子李林一句“那件事要不要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头一紧。
梁迎春原本期待的眼神里,露出探照灯似的光芒,他脱口而出“难道有什么隐情?”
李林紧锁眉头看向高家宝,又回头看向梁迎春,什么也没说。高家宝挠了挠头皮,低下头,又抬头看向众人。
高老太太一直盯着他,眼神中带着火热:“家宝,你这孩子,平时也不磨叽,怎么到关键时刻就怂了?”
高家宝支支吾吾:“我,我是怕……”
高老太太急了:“我什么我,你倒是说呀!有什么怕的?”
高家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放下杯子,眼神停在杯子上:“其实,也不是怕,是我们有约定,不信守承诺不好吧?”
梁迎春追问:“跟谁的约定?”
李林接过话茬:“跟孩子的养父母。”
高老太太拍了一下高家宝的胳膊:“你快说呀,急死我了,你挤牙膏呢,啥约定?”
高家宝抬眼看向窗外,眼睛似乎在盯着一朵白云:“那是九三年的事,李林意外怀孕,当时她刚做完子宫肌瘤剔除术,不适合做人流,没办法只能心存侥幸,寻思偷偷摸摸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高老太太打断他:“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孩子不都生下来了吗?你们怎么约定的?”
高家宝说:“生孩子的时候,哎!不让我说就不说了,就是不让我们认领孩子,这就是约定。”
李建设啪地一声放下水杯:“这叫什么约定?不让领走倒是可以理解,不让相认?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梁迎春也表示赞同:“对啊,不让孩子与父母相认,这约定确实不近人情。”
高家宝叹了口气,“当时老家这边抓得可严了,要求打掉孩子,不然我爸的工作就得撤职,我爸没办法,联系我三姑奶,让李林去牡丹江,暂住在我三姑奶家里。”
高老太太想了想:“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我三姨身体不好,年龄也大了,照顾不过来啊。为啥不去你三姑家里呢?”
高家宝说:“不是怕一旦走路风声,连累他们的工作吗?三姑奶他们都退休了,不怕受连累。”
李林讲起了当年的情景,一九九三年秋天,李林在小姑子高净芳的陪同下,挺着大肚子坐火车来到牡丹江。
他们的三姑奶曲桂爽安排二人住下后,犯了嘀咕:“这孩子生下来后咋办?你敢带回老家吗?”
李林摇了摇头:“不敢,上面抓得紧。”
曲桂爽说:“就是啊,吉梁他是水利助理,如果因为这事被撤职,这一家老小以后可怎么生活?”
李林急得直抹眼泪:“可是我真的不能流产,医生说会有生命危险。”
曲桂爽试探着问:“我们有个邻居,正好想收养孩子,你看这样,孩子生下来,就给他们……”
李林咧嘴大哭:“不!不!我不要把孩子送人,我……”
曲桂爽拍拍李林的肩膀安慰道:“孩子,你先别哭,再想想办法……”
高净芳很平静:“嫂子,我觉得姑奶说得有道理。”
妻子去了牡丹江,高家宝在家心神不宁,他找父亲高吉梁商量对策。高吉梁打电话给小妹高秀英:“我不放心,你去帮忙看看……”
高秀英接到哥哥的电话,马上赶到曲桂爽家,她看到举棋不定的李林后,直言快语:“是这样,李林,现在就是该你选择的时候了,我哥的工作和孩子,你只能选一样。”
高秀英抛出去自己的观点,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听你爸说,你们乡镇正在评选‘计划生育先进单位’,如果超生的事情暴露,你爸他一个人丢掉工作是小事,整个乡镇的先进资格和配套拨款都将被取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拨款可是大事,涉及到千家万户。”
李林听了高秀英的话,泪水决堤。她知道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可为了公公的工作和整个乡镇的利益,她最终咬了咬牙:“三姑奶,老姑,我听你们的,他们家条件不错,孩子大概不会遭罪。”
李林结束痛苦的回忆,半天没出声。
高老太太急着追问:“那为什么不让与父母认领呢?”
李林说:“他们家之前领养过一个孩子,孩子满周岁时,亲生父母反悔了,又把孩子要走了,他们夫妻二人为这事还打官司了,没打赢。所以他们这次吸取教训,孩子生下来后,不允许亲生父母相认,永不往来。”
梁迎春感叹:“这也可以理解,养了一年,别说是孩子,就是小猫小狗,被人带走了也不舍得。”
高家宝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那孩子……我只见了一面。在牡丹江那个小房间里,她躺在襁褓里,小脸只有巴掌大,睡得正熟。我就站在床边看了三分钟……整整三十年,那三分钟在我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
高家宝说着,已经泣不成声:“由于着急上班,我看了一眼他们母女,连夜返回老家,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这孩子……我……”
李林说:“头几年,差不多十年前吧,我们去牡丹江一次,寻思着与孩子相认,看看孩子过得怎样,可是她的养父母说啥也不答应,就怕孩子相认后,跟我们回老家。”
高家宝说:“她的养父母家境挺好,我们在那边住了一段时间,我老姑还找人帮忙说情,都没用,她养父母死活不让相认。我们想着只要孩子过得好,也就不打扰了。那时候,孩子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梁迎春皱着眉,语气有些急切:“现在情况不同了,孩子长大了,她自己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而且这约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该变通一下。”
高家宝犹豫着:“可他们养父母态度很坚决,不好说话,我们贸然相认,会不会给孩子带来困扰。”
李建设一拍桌子:“那个破约定本来就不该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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