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请问这里是大裤衩大队吗？”
车窗缓缓摇下，副驾驶那边探出一个脑袋，冲着这边问。
“诶，没错，咱这就是大裤衩大队，你们是干啥的？”
刚才还苦大仇深的大队长，转头露出淳朴的笑容，表情转换之快，语气之热情，让刚才还沉浸在闹剧中的村民们目瞪口呆。
“怪不得他是大队长呢！”翠兰婶扯着夏敏的袖子嘀咕。
听到声音的村民们赞同的点点头，换做是他们，可做不到。
那边吉普车上的人听到大队长的回话，直接把车开到了这边。
“同志们你们好，我们是唐城来的，今天来咱们大队是来找夏安国同志和何画屏同志。”
从车上下来两位穿着军大衣的男同志，看起来颇有一身正气。
“乖乖，这俩人是不是要平反了？”
“我就说东屋的那俩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那谁还不信，我这双眼睛就没看错过人！”
“你没看错过？真不知道是谁去年裤衩子都被骗走了。”
“诶，好好说话不行吗？这么多人在这呢！”
村民们说着话，说着说着就歪了，你一下我一下的开始玩笑似的动起手。
站在最前面的大队长表情都不带变的，了解完情况已经热情的带着两位同志往村口东屋走。
“咱大队，不是我这个大队长瞎吹，山美水美，那个词叫啥来着？”大队长绞尽脑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夏敏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那叫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对对对！就是这词儿，有文化就是好，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张伍回头给了她一个赞扬的眼神。
接着继续对两位同志叨叨。
“这么好的地，这么好的景，咱们大队的人也是杠杠的，没话说，那叫一个——”大队长又卡了壳，转头看向夏敏。
“人杰地灵。”
“对对！人杰地灵啊！咱们队里的人也干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张伍话没说到底，但话里的意思两位同志都听懂了。
知道两位老同志没遭什么罪，这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很快已经走到了村口东屋门口，大队长本想上前敲门，被其中一位同志拦住。
“我来。”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停滞在空中，像做了极大心理准备伸出手就要敲门。
结果手落下时，门突然被打开，手直接敲在了开门这人也就是夏安国的脑门上。
“嘶～”夏安国冷不丁被人敲了个脑瓜崩，吓了一跳，头也痛。
他还以为是村民，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美妙语言，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忍不住了。
“涛子？你怎么……你小子下了死手啊！你当你夏叔的脑袋是啥？西瓜也不能这样敲啊！”夏安国骂骂咧咧，甚至想上脚踹他屁股。
王涛看出来了，眼眶湿润转过了身，等着身后夏安国的沉重一击。
夏安国抬起脚瞄了半天，看到外面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又撤回了一只脚。
“还有人呢，影响不好。”夏安国被一群人齐刷刷盯着，不好意思。
“好的夏叔，咱们回去再说。”王涛声音颤抖，极力忍耐，却假装若无其事的埋怨，“夏叔你咋突然开门，把我吓了一跳，这个脑瓜崩我看你自己也有份。”
“嘿，臭小子，回去你给我等着。”夏安国也眼眶微红，对他放狠话。
有人来找他，夏安国已经意识到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乡下，能回城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也没个让他缓冲的时间，他转身看向住了几年的土砖小屋，还有点舍不得。
就在这时，何画屏开门也出来了。
虽然她出来后顺便关上了门，但夏敏已经从刚才开门的门缝里看到，屋里仅有的那点东西已经被打包的差不多了。
合着刚才他们在外面说话，老太太就在屋里快速的打包行李。
“婶，可以回城了。”
刚才对着夏安国，王涛暂且能勉强保持平静，可一看到何画屏，王涛就绷不住了，憋出这句话就说不下去了。
何画屏是一天也不想待了，嘴角住不住的往上翘，差点翘到耳朵根，还没开口说话，豪爽的哈哈声已经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等着呢，刚才我就听到你们说话了，我这行李快收拾完了，等会拎着就能走哈哈哈哈哈，你们没来之前我还在想今天吃啥，这下子不用想了哈哈哈哈哈哈……”
现场只有何画屏魔性的哈哈声，一边笑还一边拍大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刚才还在伤感想哭的王涛和夏安国两人，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煽不了一点情。
“对了，夏叔，何婶，我听说敏敏下了乡，我去知青办问办事员，可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也不知道敏敏到哪下乡去了，现在过的好不好……”
王涛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夏安国和何画屏不约而同看向某个方向，王涛顺着看过去。
只见夏敏和她身边的翠兰婶一起，两人像是复制粘贴似的，都是标准的圆规站姿。
手穿在窄口袖子里，穿着碎花棉袄，头上还包着一块灰扑扑的头巾，穿着黑色棉裤，脚下是一双灰色布棉鞋，最过分的是还耸着肩缩着脖子。
这打扮，这神态动作，和村里的婶子们一模一样，完美融合在村民堆里，比当地人还要当地人。
平时都是晚上和孙女见面的夏安国和何画屏像被扎了眼一样的收回了视线，闭着眼睛久久不愿意睁开。
王涛下巴都快惊掉了，嘴巴张得老大。
这还是他那个从前吃穿用度都要精致的大侄女吗？他还记得这孩子小时候，裙子边边上的图案没缝好都要闹闹脾气。
震惊过后就是感动，老两口没白疼她！
王涛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眼窝子浅的人，但今天这眼眶怎么湿润了又湿润呢？
“敏敏，别怕，涛叔来了，你爷爷奶奶能回城了，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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