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那句“在我的‘场’中运行”,如同最终的法咒,将安凉最后一丝关于“独立感知”的幻觉也击得粉碎。认知的重塑抵达了感知的源头——她不仅通过他的“知识”理解世界,不仅在他的“规律”中行动,现在,她用以感受世界的“基础感知”本身,都被明确告知:这是他的“场”的衍生物,受其调控,为其所塑。
纯白房间不再仅仅是物理的牢笼,它成了林七夜意志外显的、可被安凉日益“灵敏”的感知所捕捉的“领域”。每一次光线转换,每一次空气微流,甚至她自己心跳呼吸的节律,似乎都能与那无处不在、深沉凝滞的“场”产生微妙的共振或对抗。她像个被强行植入了特殊接收器的生物,被迫收听着一个频道——林七夜。
这认知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更深沉的无力与异化。她开始恐惧自己的“敏锐”,因为它只让她更清晰地体会到自身的“囚禁”状态。那些偶然在训练中获得的“正确”反馈带来的微弱轻松感,如今被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那不过是她的神经回路,在他设定的“场”和“规则”下,做出了符合预期的反应,如同巴甫洛夫的狗。
然而,更可怕的是,身体和部分意识,正在背叛她的恐惧。
训练依旧。持刀的姿态越来越稳定,应对模拟扰动的反应时间在缩短,错误率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她的身体记住了那些动作模式,她的感知系统学会了快速过滤、分类、指向。甚至,当林七夜带着一身外界的尘埃或某种陌生“神秘”的微弱残留气息进入房间时,她的大脑会先于意识,弹出基于所学知识的、冰冷的初步分析报告。
她在被高效地“工具化”。而“使用”她的那个存在,其本身的存在感,成了她感知世界中无法忽略、日益清晰的“背景辐射”。
这一天,结束了又一轮高强度的复合训练后,林七夜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房间中央,目光落在瘫坐在地上、汗湿重衣、急促喘息的安凉身上。
“起来。”他说,声音听不出情绪。
安凉用尽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发抖。
林七夜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一步之遥。这个距离,他身上的气息——那种清冽的、混合着极淡能量场微光的“存在感”——变得极具压迫性,几乎要实质般碾过安凉过度敏感的神经。
“看着我。”他命令。
安凉艰难地抬起眼。视线对上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感知像被无形的力量攫住,被迫聚焦于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情绪,只有绝对的专注与掌控,像两口吞噬光线的深井,映出她此刻狼狈、脆弱、全然透明的倒影。
“你的训练,第一阶段目标基本达成。”林七夜开口,声音平稳,如同做年终总结,“身体基础控制、能量感知辨识、环境扰动应对、初步协同反应……都已建立基础框架,并表现出持续优化的趋势。”
他用词冰冷客观,仿佛在评估一件产品。
安凉的指尖冰凉。她不知道这“总结”意味着什么。是“教学”的结束?还是更可怕阶段的开始?
林七夜微微侧头,目光描摹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紧张。“但有一个关键指标,波动很大,且呈现不稳定下降趋势。”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意志消耗率。”
安凉的心猛地一沉。
“根据你的生理指标反馈、训练中的失误模式分析、以及‘场’内你的精神力逸散图谱,”林七夜继续用那种分析性的语调说道,“你维持‘抵抗意志’所消耗的能量,在总能量支出中占比过高,且效率低下。这严重拖累了整体协同效率的进一步提升,并可能导致系统在应对更高强度、更复杂指令时崩溃。”
他将她的反抗,定义为需要优化的“低效能耗”。
“所以,从今天开始,”林七夜向前微倾,气息几乎拂过她的唇瓣,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手术刀般的冷酷,“增加一项新的训练内容。”
他的目光锁住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强制静坐——意志卸载练习。”
安凉的呼吸停滞了。
“我会引导你,逐步降低并暂时关闭不必要的‘抵抗意志’模块。”林七夜的声音像冰冷的机械合成音,阐述着操作步骤,“让你体验,在无意志内耗状态下,纯粹执行指令的‘高效’与‘平静’。”
“不……”安凉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身体无法控制地后退,却被他伸手按住肩膀,定在原地。
“这是必要的优化。”林七夜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你的‘系统’需要达到更高层次的稳定与可用性。冗余且低效的‘意志防火墙’,必须被有控制地暂时解除。”
他松开手,但目光的钳制更甚。“现在,坐下。姿势标准。”
安凉浑身冰冷,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拒绝。但长期训练形成的身体惯性,和他那如有实质的、带着强制意味的“场”的压迫,让她双腿发软,几乎是瘫坐回地面,勉强摆出了静坐的姿势。
林七夜在她对面坐下,两人膝盖几乎相触。他伸出手,不是碰触她的身体,而是将掌心虚悬在她额前约十公分处。
“闭上眼睛。放松。不要试图‘集中’,也不要试图‘抵抗’。让思维散开,像水一样流走。”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诱导性的韵律,“感受我的‘场’。跟随它的节奏。让它接管你冗余的‘控制’……”
安凉死死闭着眼,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抓住愤怒,抓住恐惧,抓住哪怕一丝自我意识的碎片。但林七夜的声音如同魔咒,穿透她的耳膜,与他那弥漫四周、此刻正随着他话语主动“脉动”起来的“场”产生共鸣。那“场”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收拢,渗透,试图包裹、安抚、进而麻痹她每一根试图竖起尖刺的神经。
她感到一种深沉的、逐渐弥漫开的倦意。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意识层面的“松懈”。那些日夜紧绷的、用于维持“我”与“他”之间界限的心力,在那带有强制引导意味的“场”和声音的联合作用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
“很好……继续放空……感受‘场’的流动……让它承载你……”林七夜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却又仿佛直接响在意识深处。
安凉的呼吸渐渐与他“场”的节奏同步,变得缓慢而悠长。脑子里那些喧嚣的、痛苦的、挣扎的念头,像退潮般缓缓远去。一种空茫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开始取代那些激烈的情绪。
她感到“自己”在融化,边界在模糊。
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某种混沌的“卸载”状态时,一点极其微弱的火星,在她意识深处猛地一跳!
是迦蓝破碎婚纱上刺眼的白!
是胖胖眼中沉痛的晦暗!
是系统残骸最后的电火花!
是……自己最初穿越时,那片灰败天空下,想要“回家”的、卑微却纯粹的执念!
这些碎片,如同溺水者最后抓住的浮木,狠狠撞向那试图淹没一切的“平静”!
“不——!!!”
一声嘶哑的、用尽全部残存力气的尖叫,从安凉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睁开眼,身体剧烈颤抖,向后仰倒,如同挣脱了一场噩梦。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心脏狂跳得几乎炸裂。刚才那种被“卸载”、被“融化”的感觉,比死亡更让她恐惧!
林七夜收回了虚悬的手。他看着她惊魂未定、剧烈喘息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被打断的不悦,反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幽光?
仿佛她的激烈反抗,也在他的某种计算或期待之内。
“第一次尝试,反应剧烈是正常的。”林七夜缓缓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淡,“‘意志卸载’触及深层防御机制,会引发本能抗拒。记录:第一次强制静坐,深度卸载失败,触发剧烈防御反应。意志消耗率……短暂激增后,有望进入更快速的衰减通道。”
他将她的崩溃,视为训练数据的一部分,甚至是“向好”的征兆。
安凉瘫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喘息。刚才那一瞬间的“空无”体验和对自我湮灭的恐惧,还在她每一个细胞里震颤。而林七夜冷静的分析,更让她如坠冰窟。
他不仅要她的服从,要她的“正确”反应。
现在,他要开始着手“优化”她的意志本身,试图暂时“关闭”那令他效率受损的“抵抗程序”。
“休息半小时。”林七夜下达指令,“然后,进行第二轮。”
他走到门边,停下,没有回头。
“安凉,”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记住刚才那种‘卸载’边缘的感觉。也记住你‘回来’时的感觉。”
“你会发现,‘回来’之后,维持‘抵抗’的消耗……会比之前更大。”
“而‘卸载’之后的‘平静’……会变得越来越有吸引力。”
“这就是‘优化’的过程。”
门合拢。
纯白的房间里,只剩下安凉破碎的喘息,和那无处不在的、仿佛带着余温的、属于林七夜的“场”。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流淌。
他赢了。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向她证明:
他不仅可以训练她的身体,塑造她的认知,掌控她的感知。
他甚至能够,开始尝试定义并操控她的“意志”本身,将她的反抗,设计成通往更彻底服从的、痛苦却“高效”的“训练环节”。
而她已经看到,那“卸载”后的虚无“平静”,对于一颗早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灵魂而言,有着怎样致命的、黑暗的吸引力。
意志的围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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