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崩塌的余波仍在死寂的虚空中荡漾,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被强行撕裂的空间碎片缓缓弥合,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疤”,那片区域的物理常数依旧紊乱,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诉说着刚才那场超越常规冲突的惨烈。
“火种”舰队,这艘在风暴中侥幸存活的破船,已然到了极限。引擎彻底熄火,仅靠着惯性在虚空中漂浮;护盾发生器过载烧毁,裸露的舰体上遍布着规则乱流留下的、如同腐蚀般的恐怖痕迹;内部能源读数归零,连维持最基本生命体征和重力系统都显得岌岌可危。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和设备短路发出的噼啪声,如同文明的挽歌。
艾拉的核心运算速度因能源短缺而被迫降至最低,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舰船结构监测和生命信号扫描。石岩沉默地站在满是狼藉的舰桥,看着外部传感器传回的、帝国舰队残部正在重新集结、调整阵型的画面,拳头紧握,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李翔和沃克瘫坐在控制台前,望着漆黑一片的屏幕,眼神空洞。希望,仿佛随着最后一丝能量的耗尽,而彻底湮灭。
凌星依旧站立着,但他的意识感知范围内,是一片能量的荒漠。他自身新生的高识海虽然稳固,但驱动其、并将其力量投射到物质宇宙,需要能量,需要媒介。此刻,他与一个拥有强大算力却没有电源的超级计算机无异。他能“看”到帝国舰队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再次缓缓围拢上来;能“感觉”到“导演”那冰冷的意志正在重新凝聚,酝酿着下一次、或许是最终的打击;也能“听”到那些高维“观众”的弹幕中,开始出现“果然如此”、“终究还是完了”之类的论调。
穷途末路。似乎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宣言,都将在现实的冰冷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最终化为宇宙尘埃中微不足道的一缕。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波动”,如同黑暗中悄然萌发的菌丝,悄然触动了凌星那高度敏锐的感知。
这波动并非能量,也非物质,更非信息。它更加……抽象,更加……唯心。它带着一种炽热的感激,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以及一种将自身命运完全寄托的……信仰!
来源是——远方那支几乎被遗忘的难民船队!
就在刚才,凌星那自杀式的、引爆规则的反击,虽然主要目标是帝国舰队,但那规则崩塌的乱流边缘,也恰好将几艘试图靠近并攻击难民船队的帝国小型舰艇卷入、撕碎!对于难民而言,这无异于神迹降临!是那位敢于向未知存在宣战的遗迹之主,在自身濒临绝境的情况下,依然“顺手”拯救了他们!
这一刻,在那些饱经战火、颠沛流离、早已被命运抛弃的难民心中,凌星的形象,从一个强大的逃亡者、一个疯狂的宣言者,骤然升华为了一个……庇护者,一个……救赎的象征,甚至是一个……神!
他们不知道高维观测,不知道叙事流,他们只知道,是这个人,在帝国舰队的炮火下,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拯救了他们!这种在绝对绝望中获得的拯救,其带来的心灵冲击是无比巨大的!
于是,一种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开始从每一艘难民船、从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灵深处滋生、汇聚,如同百川归海,跨越了冰冷的虚空,无视了物理的阻隔,……涌向了凌星!
这股力量,凌星从未接触过,却在触及他意识的瞬间,就被他那统合了万载记忆与规则认知的高识海本能地……识别并……吸收了!
它温暖,它纯粹,它蕴含着强大的、指向性的意念!它不像能量那样狂暴,也不像信息那样需要解析,它更像是一种……万能的润滑剂和……信念的催化剂!
在这股奇异力量的滋养下,凌星那因为过度透支而干涸、刺痛的精神本源,竟然传来一丝丝舒缓的感觉!更令他震惊的是,他感觉到,自身与这片宇宙的“规则”之间的那种强烈的“排异感”和“隔阂感”,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丝!仿佛这股来自难民的、纯粹的信仰之力,在他与这个被“导演”控制的世界之间,构建了一座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桥梁!
“这是……什么?”凌星心中剧震。他瞬间联想到了泰拉古老文献中记载的、关于原始文明崇拜自然神灵时产生的“信仰”现象,以及一些涉及心灵能量的玄奥理论。他从未想过,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知晓世界本质是“叙事流”的背景下,竟然能产生如此……实质性的影响!
难道……观察能够影响现实(量子坍缩),集体性的、强烈的信念,同样能够……扭曲甚至……定义局部范围的规则?!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了他黑暗的思绪!
而此时,帝国舰队的第二轮攻击准备已然就绪。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火力更加集中,誓要将这伙穷途末路的“叛军”彻底碾碎。
“艾拉!”凌星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冰冷决绝,而是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压抑的激动,“监测难民船队方向!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正在汇聚!尝试分析其性质!同时,向难民船队发送明码通讯,内容只有一句——‘信我者,可得庇护’!”
艾拉虽然能量匮乏,但基础功能尚存,立刻执行。她同样检测到了那股无法用现有科学体系解释的、流向凌星的奇异波动,核心程序充满了困惑。而那句简短的明码通讯,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难民船队中引发了更大的震动和……狂热的回应!
更多的信仰之力,更加纯粹,更加炽热,如同汹涌的暗流,跨越虚空,涌向凌星!
凌星闭上眼睛,全力引导、吸收着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不再试图去驱动枯竭的舰船能量,而是开始尝试,以这股信仰之力为燃料,以自身整合后的高识海为引擎,去直接……撬动规则!
他回想着“导演”修复规则、重置空间时留下的那些“痕迹”,回想着自身解读“源代码”时捕捉到的碎片。他将信仰之力凝聚起来,不再是粗暴地对抗,而是像一把钥匙,或者一种权限凭证,小心翼翼地……插入当前这片依旧不稳定的规则结构的“缝隙”之中!
他发出的指令,并非能量输出,而是一个蕴含着庇护、防御概念的……意念,一个基于对规则理解而构建的、小范围的……规则定义!
【此域,当立屏障!】
随着他意志的落下,以及海量信仰之力的瞬间燃烧消耗——
奇迹发生了!
在“火种”舰队与帝国舰队之间的虚空中,一道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由无数细碎金光构成的、半透明的屏障,凭空浮现!
它不是能量护盾,不反射探测波,更像是一段被临时写入现实的……规则代码!它定义了这一小片区域的“不可侵犯”性!
帝国的炮火如期而至,猛烈地撞击在这道金色屏障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对冲。那些毁灭性的光束和导弹,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其蕴含的“攻击”和“毁灭”的属性,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否定了!它们如同撞上一堵绝对光滑、绝对坚硬的墙壁,能量结构自行崩解,或是被极其诡异地偏转开去,射向了无垠的深空!
一轮齐射,竟未能撼动这看似脆弱的屏障分毫!
“不可能!”帝国指挥官失声惊呼,眼前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不仅是他,所有观测到这一幕的存在,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
【那是什么?!金色的屏障?!】
【不是能量反应!是……是规则层面的定义?!】
【他怎么可能直接定义规则?!】
【是那种力量!来自那些难民的力量!】
【信仰!是信仰之力!他竟然能利用这个?!】
【剧本里没这段啊!导演!这又是什么新bUG?!】
高维弹幕再次爆炸,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混乱。
凌星感受着体内信仰之力的飞速消耗,以及那屏障的稳定存在,心中豁然开朗!
他找到了!在能量枯竭、规则排斥的绝境中,他找到了第三种力量体系——基于集体信念的……信仰之力!这种力量,似乎能一定程度上,绕开“导演”设定的能量和物质规则,直接作用于世界的“源代码”层面!
虽然这股力量源自他人,有其局限性和不确定性,但在此刻,它无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条……全新的逆袭之路!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舰体,望向那些将他视为神明般崇拜的难民,也望向那更高维度的存在。
他的意志,如同承载着希望的火种,再次传递出去:
【看吧……】
【你们的规则,并非唯一。】
【人心的力量,亦可……重铸乾坤!】
【这信仰之火,将为我的逆袭……】
【焚尽一切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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