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炎风城华灯初上。
但与往日不同,今晚最亮、最喧闹的地方,并非那些莺歌燕舞的秦楼楚馆,而是千金台赌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城。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这里将上演一场决定千金台归属,甚至可能改变炎风城部分格局的豪赌。
赌场大门尚未完全敞开,外面却早已被闻讯而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议论声、猜测声、起哄声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期待。
与门外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梅姨内室的寂静。
梳妆台前,梅姨坐得笔直。
她面前摆开了各色胭脂水粉,正对着铜镜,极其细致地为自己上妆。
粉底均匀地遮盖了细微的纹路,黛笔勾勒出凌厉又不失风情的眉峰,唇脂点染,让略显苍白的嘴唇恢复了饱满的血色。
这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一场仪式,一场奔赴“战场”前的仪式。
精致的妆容如同铠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更加干练、精神,也掩去了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镜中的脸,依稀还有昨日在拳场浴血奋战的影子。
那场久违的搏杀,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
这些年过惯了发号施令、养尊处优的日子,竟然差点忘记了——在这弱肉强食的炎风城,想要活下去,活得体面,就必须时刻准备着,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仁慈和退缩,只会让自己沦为他人攀登的阶梯。
她放下胭脂,拿起旁边那套用料考究、剪裁利落的锦袍,一丝不苟地穿戴整齐。
最后,她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通体莹白、雕刻着简单云纹的玉佩,动作轻柔而郑重地系在腰间。
指尖拂过温润的玉身,仿佛汲取了一丝无形的力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更加巨大的、夹杂着惊呼与口哨的喧嚣浪潮。
她知道,血牙坊的人,到了。
梅姨深吸一口气,对着镜中那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的自己,微微颔首。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房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片注定不会平静的喧嚣。
那枚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步伐,在衣袂间若隐若现。
当梅姨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栏杆旁时,楼下鼎沸的人声先是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许多千金台的老主顾和受过梅姨恩惠的人,都在为她鼓劲。
梅姨居高临下,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久违的、属于拳场“血梅”的凌厉气场无声地弥漫开来,让不少心怀鬼胎之辈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最终,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牢牢钉在了人群中央,那个一身青衫、显得格格不入的柳玄瞳身上。
柳玄瞳也正好抬眼望来,四目相对,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的笑容,仿佛眼前的一切已是他囊中之物。
梅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款款步下楼梯。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一步步走到场地中央,与柳玄瞳相对而立。
“怎么?”梅姨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血牙坊是没人了,还是觉得吃定我了,今日就派你一个人过来?”
柳玄瞳负手而立,姿态从容:“对付千金台,我一人,足矣。”
梅姨冷笑一声,不再废话:“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柳玄瞳颇有风度地伸出一只手:“请。”
梅姨目光环视四周,朗声道:“今日赌局,双方自愿,三局两胜,各安天命!”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狠绝,
柳玄瞳眉头微挑:“赌什么?”
“第一局,骰子。第二局,麻将。”梅姨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第三局,拳头!”
“拳头?”柳玄瞳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失笑,“梅掌柜,这第三局……呵呵,岂不是要说我欺负你个女流之辈?”
梅姨嘴角的冷笑更甚,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柳先生,收起你那套假惺惺。在这炎风城,拳头才是硬道理。至于谁欺负谁……”
她眼神一寒:“还不一定呢!少废话,开始吧!”
赌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张宽大的赌桌上。
柳玄瞳好整以暇地轻抚袖口,淡然道:“梅掌柜,寻常猜点数未免无趣。不若我们玩个‘筑楼阁’如何?”
梅姨眼神一凝:“怎么个筑法?”
“很简单。”柳玄瞳拿起一枚骰子。
“你我轮流投掷,每次掷出骰子,须以其一面为基,将后续骰子叠加上去,构筑一座‘骰塔’。
过程中,骰塔倒塌者输。若无人倒塌,则三轮后,点数相加高者胜。”
这玩法不仅考验投掷的技巧,更考验对力道、角度和平衡的极致掌控,心浮气躁者必败无疑。
“好!”梅姨毫不退缩。
柳玄瞳执先,他拈起一枚骰子,手腕轻抖,骰子落在绒布上旋转片刻,优雅地停住——五点向上。
他指尖轻弹,第二枚骰子飞出,竟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第一枚骰子的五点面上,以其“二”点面与之严丝合缝地接触。
第三枚骰子接着落下,在第二枚骰子上叠起。
三枚骰子,竟真如微型楼阁般矗立起来,引得一阵低呼。
柳玄瞳三掷总和为十一点。
轮到梅姨。
她屏息凝神,取骰,投掷,动作干净利落。
第一枚,四点。
第二枚,精准叠上,三点面向下。
当她投出第三枚骰子时,那骰子在第二枚骰子上微微晃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它最终还是稳住了。
梅姨总和十二点,险胜一筹。
柳玄瞳面色不变,第二轮开始。
他的手法愈发精妙,这次竟叠起了四枚骰子!
骰塔高达四层,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影子,总和高达十五点。
压力给到了梅姨。
梅姨深吸一口气,依样画葫芦。
当她试图叠上第四枚骰子时,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那骰子落下时角度稍偏,整个骰塔剧烈一晃!
她立刻稳住手腕,用一股巧劲轻轻一推,一股掌风将倒未倒的骰塔竟奇迹般定住了。
四枚骰子,总和十四点,虽比柳玄瞳少一点,但能成功叠起已引来一片喝彩。
关键的第三轮。
柳玄瞳目光微沉,他再次出手,目标直指五层骰塔!
前四枚顺利叠起,当第五枚骰子从他指尖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在塔尖时,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四层骰塔因这细微的冲击力,开始倾斜。
柳玄瞳瞳孔一缩,猛地朝桌面虚按一掌,一股微弱的妖力涌出,试图稳住。
骰塔晃了晃,终究还是轰然倒塌,散落桌面。
“可惜了。”柳玄瞳摇头叹息,似乎毫不在意。
“看来我与五层无缘。梅掌柜,该你了。你只需叠起四层,点数超过我的十四点,便可获胜。”
他刚才第二轮是四层十五点,但这一轮他倒了,按规则,此轮无成绩,只能以前两轮最佳计算,即第一轮的十一(三层)和第二轮的十五(四层)。
梅姨面前是通往胜利的道路。
她只需稳稳地叠起四枚骰子,点数超过十五(柳玄瞳第二轮)即可。
她甚至可以挑战五层,若能成功,无论点数都胜。
她选择了稳妥。一枚,两枚,三枚……前三枚骰子稳稳叠起。
她拿起第四枚骰子,全场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她手腕一沉,骰子飞出,落点精准。
可就在那骰子接触第三枚骰子的瞬间,那作为基座的三层骰塔,似乎因之前梅姨强行稳住时留下了细微的应力,竟在此时爆发,毫无征兆地——分崩离析!
“哗啦——”
骰子散落的声音清脆刺耳。
梅姨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桌上散乱的骰子,脸色瞬间苍白。
她输了。
在最关键,也是最不该失手的一次,输了。
柳玄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承让了,梅掌柜。看来今晚,运气似乎不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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