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站在长廊里,掌心还残留着药粉的颗粒感。灯笼熄了,那张脸隐入黑暗,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她没有动,盯着前方的石壁看了几秒,随后转身走回密室。
谢珩躺在地上,脸色比先前好了些。他睁着眼,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处暗格上。
“那张图……还在吗?”他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她点头,快步上前打开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纸。纸页陈旧,边角磨损严重,显然被反复展开又收起过多次。她将图纸轻轻铺在桌上,用四枚铜钉固定住四角。
谢珩撑着坐起身,走到桌前。指尖缓缓划过山川脉络,最终停在一个山谷的位置——那里用红笔重重圈了三道。
“这里,”他说,“第十世时建了雷达站和地下掩体,是防线的核心所在。如今却无人驻守。”
薛明蕙靠近细看。图上标注着三十六道边关防线,每一处都有记号,有的写着人数,有的标出箭头方向。她发现其中九处点着红点,像是危险预警。
“这张图不是普通的地图。”她低声说。
谢珩未答。他从靴中抽出半截断笔,笔身漆黑,材质难辨。笔尖轻触图纸上的一条河流,纸面竟微微发热。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玉佩。这块玉她随身携带多年,边缘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她将玉佩按在图纸西北角,咬破手指,一滴血落在玉上。
图纸轻轻一震。
原本模糊的一段线条骤然亮起,仿佛有光自背面透出。一条隐秘通道显现出来,贯穿整个北境,终点指向一个画着狼头的标记。
“这是——”她抬头看向谢珩。
他也凝视着那个符号,眼神渐沉。“北狄王的老巢。前朝覆灭之时,此地便被埋入地下,世人皆不知其所在。唯有这张图,还记得它。”
两人对视,沉默无言。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必再等对方出手。这一次,他们能率先窥见敌人的根本。
谢珩伸手抚过断玉簪的缺口。这个动作他已重复多年,几乎成了本能。他低声道:“他来了。”
“谁?”
“北狄王。”他望向窗外。玻璃映着城市的灯火,高楼之间霓虹闪烁。光影交错间,一道身影正穿过街道。那人穿着深色大衣,颈间挂着一串挂坠,每走一步,金属便闪过一道冷光。
薛明蕙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定位界面。屏幕上出现一个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她输入指令,系统迅速计算出路程与速度。
“目标正朝博物馆去,”她说,“还有四十三分钟到达。”
“他不是为了文物。”谢珩道,“他是来确认我们是否发现了这张图。一旦他知道图已被激活,会立刻转移藏身之地。”
“那就让他以为我们毫无准备。”她将沾血的玉佩重新按回图纸北端,闭眼默念口诀。血纹微光一闪,整幅图的金线瞬间隐去,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她睁开眼,嘴角渗出血丝,身子微微一晃。
谢珩扶住她的肩。“你不必每次都这样。”
“我得看清未来三天会发生什么。”她站稳,擦去唇边的血,“这次,我不想再被牵着走。”
她再次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一处关口。血珠渗入图纸,微微震颤。她视线模糊,眼前浮现出一片火光。
画面极短。
一支骑兵自山谷奔袭而出,夜色中旗帜翻飞,无声无息。他们直扑一座建筑,火光燃起时,她看见一人倒在地上,手中紧握半块玉佩。
影像转瞬即逝。
她喘息着扶住桌子。
“看到了?”谢珩问。
“三天之内,他们会进攻。”她说,“走的就是这条暗道。目标不是城池,也不是军营——是这里。”她指尖落在博物馆西翼的一间偏厅上。
谢珩皱眉。“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她摇头,“那里藏着轮回阵的另一块阵眼石,是你母亲当年亲手藏进去的。若被毁,整个阵法将崩塌,我们修复的所有记忆也会随之消散。”
谢珩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他拿起断笔,在图上勾画几道拦截线。“我们可以在此设伏,调青崖的人提前布防。另外通知冷十三留下的人手,封锁所有出口。”
“冷十三已经死了。”她提醒。
“我知道。”他顿了顿,“但他的人未必全亡。只要还有一人活着,就能传信。”
他低头继续标记,语速加快:“东侧高地架弓弩,南门设障车,西侧小巷布暗哨。我们必须让他觉得我们毫无防备,等他踏入再动手。”
薛明蕙看着他的布局,缓缓点头。“你在战术上的判断,远胜于我。”
“我不是在边关长大的。”他抬眼看她,“我是从书中学来的。每一本书,每一张图,我都记在心里。因为我早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她没说话,只是将手轻轻覆在图上,靠近他握笔的手。
手机忽然震动。
红点移动加快,距离博物馆只剩三十五分钟。
谢珩盯着屏幕,沉声道:“他比预计来得更快。要么是他察觉了什么,要么……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我们现在只能做两件事。”她说,“一是加固防线,二是等他进来。”
“还有第三件。”他抬眼看她,“你不能再用血纹了。刚才那次预知已伤及肺腑,咳出的血比以往多得多。”
“我知道。”
“你不听。”
“我不在乎。”她直视着他,“如果你倒下,我会继续走下去;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完成最后一步。所以现在,别管我还能不能用血,只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
谢珩望着她,良久未语。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霓虹映照进来,落在那一道道红线勾勒的防线上。
他终于开口:“我们在博物馆地下设假阵眼,引他出手。真阵眼由你亲自守护。等他现身那一刻,我从高处以判官笔射铁索,锁住他行动。”
“他穿的是软甲,普通兵器伤不了。”
“我知道。”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颗黑色弹丸。“这是沈从吾早年给我的毒砂,遇空气即燃,可烧穿三层牛皮。我已将其装入判官笔前端,只要击中关节,他便失去战力。”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五年前。”他说,“自从你在慈恩寺看完《六韬》那天起,我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那你早就不太信我了。”
“我不是不信你。”他凝视着她,“我是怕你太拼,而我来不及救你。”
手机再次震动。
红点进入市区主干道,距博物馆不足三十分钟。
谢珩拿起断笔,在图上最后一个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放个诱饵。最好是带血之物,让他以为阵眼已被触发。”
“用我的血帕。”她从荷包中取出一方素绢,上面已有数处暗红印记。她将帕子置于指定位置,轻轻压平。
图纸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她的举动。
谢珩收起图纸,唯独留下这一角摊开着。他将断笔插回靴中,活动了下手腕。
“我去布置。”他说。
“你走不了那么快。”她拦住他,“你现在体力未复,出去就是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指挥全局。我去现场。”她将玉佩塞进衣襟内,“我把手机连通你这边的画面,实时传给你。你指挥,我执行。”
“不行。”
“没有别的选择。”她直视他,“你是脑子,我是手。你想赢,就得让我动。”
他看着她,眼神几经变化。
最终,他点头。“好。但你必须听我指令,一步都不能错。”
“我答应你。”
她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画面接通后,她看见他在对面点了下头。
她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她停下。
“谢珩。”
“嗯。”
“如果我真的死了,”她回头看他,“别忘了把我的名字,刻在你家祖坟的碑上。”
他猛地抬头。
她没有等他回答,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他坐在桌前,盯着屏幕中的画面。她的背影出现在镜头里,一步步远去。
他伸手按住图纸上的红点,指尖微微发紧。
手机显示,敌人距离博物馆还有二十七分钟。
他打开通讯频道,按下通话键。
“春桃,”他说,“准备马车,去西街第三棵槐树下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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