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徐州，华东野战军司令部。
墙上挂着巨大的豫东地区态势图，红蓝两色的箭头交错纵横。
张百川站在地图前看着开封的位置，参谋长张运逸拿着一封电报进来：“司令员，前指来电。二纵他们在豫东遇到了中野独二师，李云龙部。”
副司令员粟昱从沙盘前抬起头：“李云龙？我听说过，打仗鬼点子多，是个猛将。”
“他们现在什么情况？”张百川问。
张运逸带着幽默：“弹药匮乏，中原突围时被国民党两个军追击，与中野主力失去了联系，前指请示，能否以我部名义向中野发报，请独二师暂时配属我们行动。”
张百川思考片刻，走到电台旁，对报务员说：“给中原野战军司令部发报，内容如下：我华东野战军西进兵团于豫东李家集遭遇贵部独二师，该师现弹药告罄，遭敌国民党追击。为保障兄弟部队安全并合力歼敌，建议独二师暂配属我部行动。盼复。”
报务员随后开始发报。
粟昱走到地图前，从开封划向睢县、杞县：“如果独二师能加入，我们在豫东的兵力就达到五个纵队加一个师，超过三十万人。吃掉开封的整编第六十八师完全够用，关键是打援——”
“关键是打援，”张百川接话，“开封一打，老蒋肯定要从华中、郑州调兵。整编第五军、第八军、整编第十一师回援，甚至还有山东边上王耀武的部队”
他拿起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所以，攻开封只是诱饵。真正的战场在这里——杞县、睢县、通许这一带。我们要在这里，要用咱们得西进兵团布一个大口袋。”
作战室的门被推开，山东军区政委谢福治走了进来。他是接到通知从济南赶来的。
谢福治笑着说：“司令员，听说咱们要搞大动作？”
“正要跟你们商量，”张百川示意他们看地图，“豫东战役的初步设想。”
众人围拢过来。
张百川的讲解条理清晰：“第一步，以二纵、四纵、八纵，配属炮兵两个团，强攻开封。六纵、十纵在开封外围构筑阻援阵地，独二师——如果中野同意的话——作为机动兵力。”
“第二步，开封打响后，国民党援军必然沿陇海路、平汉路两个方向来援。我们以六纵、十纵节节阻击，诱敌深入。”
“第三步，当援军进入我预设战场后，隐蔽待机的二纵、四纵主力突然杀出，会同六纵、十纵，合围歼灭之。”
粟昱补充道：“关键是时机的把握。开封不能打得太快，太快了援军就不来了；也不能打得太慢，慢了我们在开封城下消耗太大。”
“所以要有精确的计算，”张运逸翻开笔记本，“根据情报，开封守军整编第六十八师约两万八千人，城防坚固。预计攻克需要五到七天。而徐州边上对着咱们得国民党援军，整编第五军、整编第十一师，赶到开封外围需要三到四天。”
谢福治点点头：“那么，关键就是徐州附近的这两个整编军。他们美械装备，战斗力强，不好打。”
“所以要把他们分开，”张百川在地图上移动，“整编第五军军长邱清泉，性格骄狂，求战心切。我们可以用疑兵诱他冒进，让他和整编十一师拉开距离。”
“然后集中兵力，先打邱清泉？”粟昱问。
“不，”张百川摇头，“先打整编十一师。”
众人都是一愣。
“整编十一师师长胡琏，用兵谨慎，善守。如果先打邱清泉，胡琏肯定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们就很难各个击破。”张百川解释道，“但如果先打胡琏，邱清泉为了抢功，必然会加速驰援。这时候，我们再用一部兵力阻击邱清泉，集中主力迅速解决胡琏部。”
粟昱眼睛亮了：“打胡琏，诱邱清泉，然后转兵再打邱清泉……好一个连环套，”
张运逸沉吟道：“但这需要极高的配合，部队要在两个战场之间快速机动，时机稍纵即逝。”
张百川看向众人：“所以，这一仗，我准备把前指推到豫东一线。”
谢福治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是华东野战军的司令员，不能轻易上前线。”
“谢政委说得对，”张云逸也说，“现在国民党空军活动频繁，前指目标太大。”
张百川摆摆手：“豫东这一仗，关系到整个中原战局。我不靠前指挥，心里不踏实。至于安全——我们可以把前指设在开封以东的杞县一带，那里群众基础好，便于隐蔽。”
他还想说什么，报务员突然喊道：“司令员，中野回电了，”
张百川接过电报，迅速看完：“中野同意独二师暂配我部指挥。并说……‘李云龙此人，能打也能闯祸，望严加管束’。”
作战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好，”张百川收敛笑容，“命令前指：按计划行动。二纵、四纵、八纵，三日内完成对开封的包围。六纵、十纵进至杞县、通许一线构筑阵地。独二师补充弹药后，作为总预备队。”
“另，前指随二纵行动，三日后在杞县设立指挥部。我乘今晚的火车去商丘，再从商丘转汽车前往杞县。”
“司令员，”谢福治还想劝阻。
张百川看着他：“老谢，你需要立即赶回山东，山东就交给你了。豫东这一仗打好了，咱们华东野战军就能彻底掌握中原战场的主动权。”
他转向粟昱：“粟昱，你留守徐州，协调后勤和后续部队。如果豫东战事顺利，我们要考虑下一步向郑州方向发展。”
“明白。”
夜色渐深，作战室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
三天后，豫东杞县，张庄。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豫东村庄，但此刻，村庄里架设的天线、来往的骑兵通讯员、进出的参谋人员，都显示出这里的不同寻常。
华东野战军前敌指挥部设在一座地主大院里。正房的墙壁上贴满了地图。
张百川穿着一身普通的军装，站在地图前，听钟伟汇报情况。
“截止今日上午八时，二纵已完成对开封西、北两个方向的包围。四纵在东面，八纵在南面。炮兵一团、二团已进入预设阵地，随时可以开火。”
“城内守军情况？”
“整编第六十八师师部及两个旅在城内，一个旅在城外飞机场。另外还有保安团、宪兵队等杂牌部队约一万五千人。”
张百川点点头：“命令部队，今晚零时，全线发起攻击。首轮炮击要猛，把敌人的防御工事打烂。”
“是，”
钟伟正要离开，张百川叫住他：“李云龙的独二师在什么位置？”
“补充完弹药后，按照您的命令，隐蔽在杞县东南的刘家洼一带。独二师现在士气高涨，李云龙天天缠着我要主攻任务。”
“告诉他，他的任务比主攻还重要，”张百川走到另一张地图前，“看到这里了吗？睢县以西的张家岗。这里是整编十一师驰援开封的必经之路。一旦胡琏的部队进入这个区域，独二师钉在这里打阻击，至少坚守二十四小时。”
钟伟倒吸一口凉气：“司令员，独二师刚补充完，兵力不到八千人。要他们阻击整编十一师一个整编师……”
“我知道这很难，”张百川看着地图，“但李云龙这个人，你给他压力，他能迸发出惊人的能量。而且，我也不会让他白白牺牲——六纵的一个旅会隐蔽在张家岗侧翼，一旦独二师压力过大，随时可以支援。”
“我明白了。”
钟伟离开后，张百川走到院子里。五月的豫东，夜风已经带着暖意。他抬头望向西面——开封的方向。
明天这个时候，那里将是一片火海。
“司令员，进屋吧，”参谋递上一件外套，“夜里凉。”
张百川接过外套披上，却没有进屋。他望着满天星斗，忽然问：“你说，老蒋现在在干什么？”
参谋一愣：“大概……在南京发火吧？”
张百川笑了：“他发火没用。豫东这一仗，我们要打掉的不仅是国民党的几个师，更是他们在中原地区的战略主动权。”
他转身走进屋里，对报务员说：“给中央发报：华东野战军东进兵团已就位，豫东战役将于今夜零时正式打响。此战目标，歼敌十万，破开封，打援军，扭转中原战局。”
电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零时整。
开封城外，华东野战军数百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划破夜空，在城墙上绽开一团团火光。紧接着，冲锋号响起，战士跃出工事，向城墙冲去。
豫东战役，正式拉开序幕。
而此刻，国民党徐州“剿总”司令部里，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整编第六十八师师长李仲辛的求援电话。
“开封遭共军主力围攻，兵力不下十万，请求速派援军，”
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拿着电报，手在微微发抖。他看向墙上的地图，开封的位置被参谋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命令，”刘峙终于开口，“整编第五军、整编第十一师，即刻从商丘出发，驰援开封。另，命令郑州绥署，整编第四十七师沿平汉路南下策应。”
“是，”
命令下达了，但刘峙心里却有一丝不安。共军这次的动作太大了，大到反常。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攻打开封吗？还是说开封只是一个诱饵？
他不知道的是豫东平原上，那场决定中原命运的大战，已经隆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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