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崩裂的声响从背后追来，张继平脚下一滑，膝盖撞在棱石上，没停，手肘撑地翻滚两圈，顺势跃起。身后那东西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闷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口。他没回头，只听出红光熄了，铁链落地的声音断成几截。
前面拐角处，林舟一把拽住苏明，两人贴墙而立。见到张继平冲出，林舟立刻抬手，指前方。
坑道尽头有光。
不是荧石那种冷光，也不是烛火，是青的，稳稳地从一道窄门缝里透出来。门半掩着，门框上刻着一道完整的律纹，未被刮改，纹路清晰如新。
张继平走过去，伸手碰了下门框。指尖传来轻微震感，像是有东西在门后缓慢跳动。
“刚才那声吼……是陈岩？”苏明喘着，肩头的布条渗出黑血。
“不是。”张继平收回手，“是附在他身上的东西，被律纹挡住了。”
林舟盯着那道纹：“这是初代长老的手笔，门派禁地才用的封印纹。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这里就是禁地的源头。”张继平推开门。
门后是间方形石室，比之前的坑道高出半丈，四壁空无一物，唯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只青铜匣，匣面无锁，刻着三个字：**归源令**。
苏明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门派初代传位信物？不是说早就遗失了？”
张继平没答，走近石台。匣子周围地面刻着完整的律脉回路，呈环形延伸至墙根，与门框上的纹路相连。这不是封印阵，是供能阵。有人在用律脉维持这东西的活性。
他伸手去拿。
“别！”林舟扑上来拉他手腕，“万一触发机关——”
张继平甩开他，指尖已触到匣身。
冰凉。
没有爆炸，没有陷落，什么都没发生。但他立刻察觉不对——体内气海原本因反噬而停滞的律感，忽然轻微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唤醒。
他低头看自己掌心。
铜戒还在，数字“三十七”边缘的那道划痕，正缓缓变深。
“这匣子……认主。”他低声说。
“什么意思？”苏明靠在墙边，声音发紧。
“意思是，只有门派正统传人能打开它。”张继平把匣子拿起来，翻转底部。那里有个凹槽，形状与铜戒完全吻合。
他犹豫了一瞬，把戒指按了进去。
“咔。”
一声轻响，匣盖弹开。
里面没有金玉，没有秘籍，只有一卷竹简，外裹青布。布上绣着两个字：**遗训**。
张继平取出竹简，展开。
字迹是干枯的墨，笔锋凌厉，一看便是出自极强者之手。开头第一句：
**“律非天授，乃人所立。破律者，方可承道。”**
三人默然。
林舟咽了口唾沫：“这……这不是在否定门派根基吗？我们修的可是律脉正统！”
“所以它被藏起来。”张继平继续往下看，“初代长老早就知道，律脉不是终点，而是枷锁。真正的道，在破律之后。”
苏明盯着那卷竹简：“那三年前被钉死的那个同门……是因为发现了这个？”
“不止。”张继平翻到最后一页，“他不是被门派处死。是有人怕他打开归源令，才提前动手，伪造了叛门罪证。”
空气一下子沉了。
林舟拳头攥紧：“你是说……高层里有内鬼？一直盯着这地方？”
“不然陈岩怎么会正好出现在那间石室？”张继平收起竹简，重新合上青铜匣，“有人引他去的。也引我们去的。铜戒出现在他脸上，不是偶然，是测试——测试谁有资格接触归源令。”
“那我们现在……”苏明声音发颤，“是不是已经被盯上了？”
张继平没答，低头看铜戒。它已经重新戴回手上，但戒面的数字变了。
从“三十七”变成了“一”。
他猛地抬头，看向石室角落。
那里原本空着，此刻却多了一道影。
不是人影。
是律纹的投影，浮在墙上，缓缓转动，像一只竖立的眼睛。
“归源令一旦开启，就会激活遗迹最终机制。”他声音低下去，“这不是宝藏，是考场。通过的人，得道。失败的人，成祭。”
“考场？”林舟瞪眼，“考什么？”
“破律。”张继平把青铜匣塞进怀里，“真正的修者，不是守律之人，是能亲手毁掉律的人。”
话音未落，地面一震。
石台裂开，下方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深不见底。阶梯两侧，立着十二尊石像，皆披长老袍，面容模糊，手中空无一物。
但张继平认得。
那是门派历代掌律长老的雕像。
每一尊，都曾执掌律法，镇压异端。
而现在，他们的头，齐齐转向了张继平。
“你不能下去。”林舟突然挡在他面前，“这太险了。万一真是陷阱——”
“我已经没得选。”张继平推开他，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可你气海受损！律脉不稳！现在破律，你会被反噬撕碎！”苏明挣扎着站起来，“三年前那人就是这么死的！”
张继平脚步没停。
“我知道。”他说，“但归源令选了我。不下去，我活不过三天。这戒子已经开始吸我的血。”
他抬起手。铜戒内圈渗出一丝红，顺着指缝往下流。
林舟和苏明对视一眼，同时跟上。
“你去送死，我们也得跟着。”林舟咬牙，“门派的真相，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背。”
阶梯很长，越往下，空气越烫。石像的眼睛在黑暗中泛出微光，始终盯着他们。
走到第七级时，张继平忽然停下。
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脚步，不是风，是**律脉的哀鸣**。
像是整条地脉在痛。
他伸手扶墙，指尖触到一道刻痕。那不是人工所刻，是某种力量硬生生撕开的裂痕，深达寸许，边缘焦黑。
“有人来过。”他说，“就在最近。”
“谁？”苏明问。
“能破律的人。”张继平继续往下，“而且……成功了。”
最后一级台阶落地，眼前豁然开阔。
一座巨大穹顶空间，中央立着一根通天石柱，柱身缠满铁链，链尾没入地下。柱前摆着一具棺材，棺盖半开，里面空着。
但棺沿上，放着一枚戒指。
和张继平手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枚，数字是“零”。
张继平走过去，蹲下。
棺材内壁刻着一行小字：“**破律者，归源。归源者，断根。**”
他伸手去拿那枚戒指。
指尖刚触到金属——
整座空间猛地一震。
石柱上的铁链哗啦作响，一条条绷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地下传来沉重的拖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拽上来。
林舟猛地后退：“下面……有东西！”
苏明拔刀，刀身刚出鞘，就被一股力量压得弯曲。
张继平盯着那枚“零”号戒指，突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遗物。
是**钥匙**。
而钥匙，需要**血祭**。
他抬头看向石柱顶端。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口。
裂口里，垂下一只手。
苍白，瘦长，三根手指，指甲漆黑。
那只手，缓缓张开，掌心朝下，像是在等什么人，把戒指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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