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指尖滴落，砸在蒲团上。
张继平睁开眼，手指微微收拢。那滴血已经干了，留在布面上一圈暗痕。他坐了很久，身体不再颤抖，呼吸平稳，灵流在经脉中自行运转，像是有了自己的节奏。他低头看了眼包袱，拉链还合着，铜牌在里面，没有动静。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五指伸直，灵流从丹田升起，经过膻中，直冲指尖。皮肤下泛起一层微光，不亮，但能看见。他握了下拳，又松开。这一次，没有血渗出。
他知道，成了。
外面的声音早就停了。那些喊他名字的人还在山门外，但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风吹过屋檐，带走了最后一丝杂音。阳光照在门缝前，位置比之前偏了一些，灰尘不再浮起。地面下的波动也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他慢慢站起身。
膝盖有些僵，活动了一下才恢复。蒲团上的血迹已经发黑，踩上去不会沾脚。他弯腰把包袱背好，铜牌贴着后背，冰凉。静室的门没锁，他伸手推开了。
门外天光刺眼。
他站在台阶上，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阳光从中间落下来，照在山顶。远处有风卷起尘土，打在石栏上发出轻响。他迈步往前走，脚步很稳，一步一台阶，下了山。
山门处跪着不少人，有的低头，有的仰头看他。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他走过人群时，有人想伸手碰他的衣角，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他没停下，径直走向山脚停着的那艘仙舟。
仙舟通体银白，形状像一片叶子，停在石台上。表面没有纹路，也没有门，只有一个凹陷的手印。他走过去，把手放上去。手掌刚贴住，整艘船就亮了起来，光从手印处扩散，沿着边缘蔓延，最后整个船身都泛出淡青色。
船身下方升起气流，托着它缓缓离地。
他一步跨了进去。
里面不大，只有一块石台，四面是光滑的壁，看不到窗。他坐在石台上，包袱放在腿边。船动了，速度快得惊人，但里面的人感觉不到晃动。头顶的光开始变化，由青转白，再变成深蓝，最后漆黑一片。
他抬头看。
外面已是星空。
星星密密麻麻，不像仙界能看到的那样稀疏。它们排列无序，颜色也不一样，有的红，有的蓝，有的闪着黄光。仙舟穿行其中，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空间像是被拉长了，星光变成一条条线。
他盯着外面。
一颗红色星球从左侧滑过，表面坑洼，像是被火烧过。没有大气层，也没有生命迹象。仙舟靠近时，自动调整方向，绕了过去。接着是一片星云，灰紫色，缓慢旋转。船钻进去，壁外传来轻微震动，持续了十几息才消失。
他摸了摸包袱。
铜牌还是冷的。
过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颗蓝色星球。比其他的大，周围有环状物环绕，像碎石拼成的圈。仙舟减速，开始向星球表面下降。越往下，空气越明显，蓝色逐渐变深，最后能看到云层和海洋。
船穿过云层时，一道闪电劈在侧面。
没有爆炸，也没有损坏，只是光闪了一下。他看到云中有东西在游动，身形细长，像蛇，但没有眼睛。它们围着仙舟转了几圈，然后散开。下方是岛屿，形状不规则，岛上长满黑色植物，叶子宽大，随风摆动。
仙舟悬停在半空。
他没动，等船自己决定下一步。几分钟后，船身微震，调转方向，朝另一侧飞去。那边是陆地，更大，地表有裂痕，像是地震留下的。裂谷深处冒着热气，偶尔有火光闪现。
他注意到一件事。
灵流在体内运行时，每次经过膻中穴，都会慢半拍。不是阻塞，而是像被什么吸引。他闭眼感受，那股牵引来自下方。不是单一方向，而是分散的，好几个点同时作用。他睁开眼，看向地面。
仙舟正在降低高度。
距离地表还有三百丈时，船外响起一阵低鸣。声音不大，但能穿透壁面传进来。他站起身，走到船头位置。那里依旧没有窗，但他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下方裂谷中，某处岩壁突然裂开，露出一个洞口。洞不深，里面有一块石碑，半埋在土里。
他皱眉。
铜牌忽然发热。
不是整个牌，只是背面。他立刻打开包袱，把铜牌拿出来。牌面依旧光滑，数字没变，但背面温度升高，持续上升。他用手摸了一下，烫得缩回手指。再看时，牌面数字开始跳动，从原本的一串变成新的组合。
三、七、九、二、一、零。
他记住了这组数。
仙舟继续下降，目标明确，直奔那个洞口。接近时，周围气温骤升，船体发出轻微嗡鸣，像是在抵抗什么。他站在原地，手握铜牌，感受着那股越来越强的牵引。
一百丈。
五十丈。
十丈。
船停在洞口前，距离地面两丈高。他伸手按向墙壁，光门出现，向外打开。他一步跨出，落在地上。热浪扑面而来，呼吸一滞。地面烫脚，鞋底已经开始发软。他快走几步，进入洞内。
石碑就在眼前。
上面刻着符号，不是文字，也不是图案，而是一些线条交错的痕迹。他拿出铜牌，靠近石碑。两者相距一尺时，铜牌脱手飞出，贴在碑面上。一声轻响后，碑面裂开，露出后面一层金属结构。
金属板上有六个凹槽。
形状和铜牌一致。
他伸手去取铜牌，但它粘在碑面上，拿不下来。正要用力，身后传来震动。回头一看，洞口上方岩石开始崩塌，大块石头砸落，堵住了出口。烟尘弥漫，视线受阻。他退后两步，靠在碑上。
铜牌还在发光。
金属板上的凹槽一个接一个亮起，从左到右，顺序正是刚才显示的数字：三、七、九、二、一、零。最后一个亮起时，整块板震动了一下，向下沉去。下面出现一个通道，黑不见底。
他没动。
通道里吹出冷风，带着一股味道。不是腐臭，也不是泥土味，而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气息，像是金属和水混合后的气味。风持续吹着，吹得他衣角翻动。他低头看脚边，发现地面的灰尘在移动，顺着风向，一点点被吸进通道。
他弯腰抓了一把土。
土是红的，颗粒粗糙。放在鼻前闻了一下，有淡淡的腥味。他松手，土落回地面，立刻被风吹走。
通道深处传来一声响。
像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声音，低沉，规律。每过五息响一次，不多不少。他盯着那里，手慢慢握紧。灵流在经脉中加快流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第一块金属板完全沉下后，第二层开始移动。这次是横向滑开，露出后面的结构。那是一个圆形装置，中心有孔，周围布满刻痕。刻痕在亮，颜色由白转红。他认出来了，那是星图。不是仙界的星图，而是以这颗星球为中心，标注了周围几十个星体的位置。
其中一个标红了。
位置正好对应他来的方向。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堵住的洞口。
烟尘还在落，但已经停了崩塌。他知道出不去，也不急着出去。仙舟还在外面悬停，只要他还在这片区域，就能回去。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装置是谁留下的？为什么铜牌能激活它？还有，那个被标记的星体，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追踪他？
他走近圆形装置。
刻痕越来越亮，红光映在他脸上。中心的孔开始旋转，速度由慢到快。几息后，一道光束射出，直指洞顶。光束碰到岩石，没有炸开，而是展开成一面光幕。幕上出现画面。
一颗星球爆炸。
碎片四散，火光冲天。那是他没见过的世界，建筑悬浮在空中，河流倒流。爆炸发生时，许多人往外逃，但大部分没能离开。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刻：一个人站在废墟中，戴着面具，手里拿着一块和他一模一样的铜牌。
光幕熄灭。
装置停止运转。
洞内恢复安静。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块铜牌依然贴在石碑上。面具人的脸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几秒，然后消散。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这是信息，被人存下来的记录。
他伸手触碰光幕消失的地方。
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通道里的风还在吹，机械声仍在继续，每五息一次。他转身面向通道深处，双脚分开，站稳。灵流运转至巅峰状态，随时可以爆发。他迈出一步，踏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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