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钻心的暖！
不是春阳晒背的舒服劲儿，是硬生生把冻透的骨头缝都烘热的燥暖，裹着陈腐的毛皮味和淡淡的机油味，呛得苏临鼻腔发痒。
他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拼尽全力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岩石墙壁，嵌着几盏发黄的晶体灯，墙缝里淌着淡淡的能量流光，把石室照得昏昏暗暗。身下是硬邦邦的石床，盖着一张不知名野兽的毛皮，粗糙的绒毛蹭得皮肤发痒，却挡不住那股驱散了极寒的暖意。
“莉亚！”
猛地想起昏迷前的冰天雪地，苏临瞬间弓起身子，胸口却像被烧红的烙铁碾过，剧痛顺着经脉炸开，疼得他倒抽冷气，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儿，就老实躺着。”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苏临强撑着偏过头，只见阴影里坐着个老头：穿一件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袍，须发全白，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灰尘，手里捏着块金属零件，正用沾着油污的布慢条斯理地擦着。那动作稳得离谱，指尖沾着的油污在灯光下反光，竟比钟表齿轮还规整。
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没有半点老者的浑浊，亮得像寒夜星辰，深邃得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还裹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
就是这双眼睛！昏迷前最后瞥见的，就是它！
“你是谁？这破地方是哪儿？莉亚呢？跟我一块儿的女人！”苏临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疼。
老摩根没急着回答，把擦得锃亮的零件往小桌上一放，发出“叮”的轻响，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扫过苏临：“叫我老摩根。这儿是北风要塞，以前是‘方舟’的前哨站，现在嘛……是避难所，也是活人的坟墓。”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儿，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同伴在隔壁，冻伤严重，但命保住了，得养些日子。”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苏临胸口（坐标之钥的位置），又滑到他丹田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倒是你小子……强行融合不同本源，还引动了空间乱流，能活着爬进来，真是命硬。”
苏临心脏猛地一缩！
这老头是什么怪物？一眼就看穿了他体内的猫腻？连空间乱流都知道？
“前辈好眼力。”苏临没敢否认，也没多解释——这时候说多错多，“是您救了我们？大恩不言谢。”
“谢我没用。”老摩根摆了摆手，指了指苏临胸口，“是要塞的自动防御系统，感应到了你身上‘密钥’的波动，才开的门。我就是个看大门的，碰巧在这儿罢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外界的幸存者，带着密钥来这儿的，已经有三百年没见过了。”
密钥？！
苏临心里咯噔一下——肯定是指坐标之钥！这老头不仅知道方舟，还认得这钥匙？
“您知道这钥匙的来历？”苏临往前凑了凑，伤口扯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疼了。
老摩根没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你们从永夜城来？‘逐星者’号……还是没撑住？”
轰！
苏临脑子像被雷劈了！
永夜城！逐星者号！这老头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他也是方舟文明的遗民？跟诺亚一样的存在？
“永夜城塌了，逐星者号……炸成灰了。”苏临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简单说了说永夜城崩塌的情况，没提Joker和编织者的阴谋——这老头来历不明，不能把底全交出去，“遇到了强敌，没挡住。”
老摩根静静地听着，脸上没半点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悲哀，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污秽终将吞噬一切，秩序在混乱面前，脆得像张纸。”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不知道是说给苏临听，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前辈，您肯定知道不少内情！”苏临盯着他，眼神灼灼，“关于方舟，关于钥匙，关于那些背后搞鬼的家伙！”
老摩根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到岩石墙壁前，粗糙的手掌抚上那些流动的能量回路。指尖划过的地方，流光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应他。
“我知道的，都是些破碎的过去，和……早就注定的结局。”
他的声音带着古老的沧桑，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方舟文明当年想在黑暗森林里点火，找新家园，续上文明的火种……可我们太低估宇宙的恶意，也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
“观察者在暗处记录一切，污秽在疯狂侵蚀，而编织者……在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写进它的疯狂剧本里。”
“你身上的坐标之钥，本来是定位‘星空之扉’的信标，是希望之路的指引……可现在，成了抢破头的宝贝，成了灾难的导火索。”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死死锁住苏临：“小子，你带着钥匙来这儿，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北风要塞，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第二把钥匙在这儿吗？”苏临直奔主题，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老摩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钥匙碎片。在要塞最底层，跟‘冰核’引擎融在一起了——没有它，要塞的能量屏障撑不住，外面的绝对零度和那些怪物，早就冲进来了。”
“碎片？”苏临皱紧眉头。
“你手里的是主钥，能指路，能开主门，但要稳定星空之扉，得集齐四把副钥。这儿藏的，是‘冰霜副钥’的碎片。”老摩根解释道，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但想要拿到它，你得闯过冰核区域——那儿早就被污秽渗透了，危险得很。而且要塞的防御系统年久失修，能量失衡，有些地方还会被清扫者的信号覆盖，碰到了就是死路一条。”
苏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现在伤势惨重，实力十不存一，闯这种鬼地方，跟送死没区别！
可他有得选吗？颜如玉还在等他，编织者步步紧逼，要是拿不到钥匙碎片，迟早得被追上宰了！
“我要恢复力量，还得知道底层的详细情况。”苏临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越是绝境，越不能怂！
老摩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选，从怀里掏出一块扁平的金属板，递了过来：“这是要塞的部分结构图，标了相对安全的路线和高危区域。食物和水在走廊尽头的储藏室，自己拿。”
他指了指石室中央地面的一个金属圆盘，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这是能量节点，你可以在这儿调息。但要塞的能量带着点污秽的味儿，能不能吸收，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他又坐回角落，拿起另一块零件擦拭起来，动作依旧平稳，仿佛刚才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苏临握紧手里的金属板，上面的流光勾勒出要塞的轮廓——像个倒置的钢铁金字塔，越往下空间越大，危险等级也越高。冰核引擎室就在最底层，要过去得穿过“失控机仆区”、“能量泄露区”，还有一个标着“未知生命信号区”的地方，光看名字就透着一股凶险。
他没再多说，强忍着疼痛，盘膝坐在金属圆盘上。刚一坐下，一股冰冷的能量就顺着圆盘涌进体内，带着“冰”和“机械”的独特气息，跟他的混沌星力不太合拍。
但混沌星核可不是吃素的！
就像饿疯了的饕餮，疯狂吞噬着这股能量，过滤掉里面的污秽，转化成滋养自身的混沌星力。虽然速度很慢，但每一丝能量融入体内，都让他的伤势缓解一分，力量也在一点点恢复。更让他惊喜的是，丹田处那丝新生的冰寒属性，在这股能量的刺激下，竟然滋滋冒泡，变得活跃起来！
恢复的同时，苏临也在研究结构图，把路线刻在脑子里。
数小时后，他缓缓睁开眼，体内的混沌星力虽然只恢复了三成，但伤势已经稳定，至少能行动、能战斗了。
他站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莉亚。
隔壁的石室里，莉亚被冻在一块透明的寒冰中，脸色不再是之前的青紫，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生命气息很稳定——老摩根应该用了什么特殊方法，暂时稳住了她的状态。
苏临松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石室，握紧金属板，准备出发。
可就在这时——
“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石室内的晶体灯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疯狂闪烁，照得整个空间像个血色牢笼！
老摩根猛地抬起头，原本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语速飞快：“外层防御被触发了！有东西在强行破障！”
“检测到高威胁入侵！目标数量：3！能量特征识别——‘清扫者’猎杀单元！重复，猎杀单元已突破外层屏障，正向内部渗透！”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清扫者！
苏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竟然真的找来了！还直接派出了猎杀单元！
“外层屏障撑不了十分钟！”老摩根冲到墙壁前，在一个隐蔽的面板上飞快地按动着，手指翻飞得像幻影，“它们的目标是冰核引擎，还有你身上的主钥！你必须立刻去底层，赶在它们前面拿到钥匙碎片！不然一旦冰核被控制，或者碎片被破坏，咱们全得死！”
“现在下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苏临急了——清扫者已经闯进来了，他这时候往下冲，正好撞枪口上！
“走应急通道！”老摩根指着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垂直竖井，上面标着个大大的危险符号，“这条道直接通中层，能绕过大部分入侵区域！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要塞的防御机制，也可能有……污秽残留的怪物。这是唯一能抢时间的路！”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老式怀表的仪器，塞给苏临：“短程能量屏蔽器，能暂时干扰低级清扫者的锁定，但范围小、时间短，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苏临接过屏蔽器，攥得手心冒汗。走廊外已经传来了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哐当、哐当”，像敲在心脏上，越来越近！
没有退路了！
“妈的，拼了！”
苏临咬碎了后槽牙，把屏蔽器揣进怀里，最后看了一眼莉亚所在的石室方向，沉声道：“前辈，莉亚就拜托你了！”
话音未落，他体内的混沌星力瞬间爆发，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冲出石室，朝着走廊尽头的黑暗疾驰而去！
身后，老摩根看着他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低声自语：“混沌的种子已经播下……轮回九次，这一次，能打破编织者的既定剧本吗？”
走廊尽头，应急通道的入口黑漆漆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嘴，正等着苏临踏入。而身后，清扫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北风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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