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恭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施闲有些发懵。
以他温和包容的性子，本就甚少拒绝弟子的要求。
从一开始，他便抱着听通知而非听汇报的心态，由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那些，他一时半刻还不能完全消化的内容。
此刻这突兀一问，倒叫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施闲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梳理着脑中纷乱的思路，忽然开口问道：“既然这两种神通这般强大，那可有整合它们优点的神通没有？”
“既然寿元充足，你们为何不尝试显现更强大的神通？”
班恭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色，挠了挠头道：“师父，有是有的，只不过我们不敢也无法显化那门神通。”
“宿命通。”
“宿命通？”施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等短命神通的威名，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班恭点了点头：“正是宿命通，所有谋士既羡慕又不敢拥有的神通。”
“此门神通太耗本源，几乎是以命谋算，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自古以来，身具此神通者，就没有一个命长的。”
施闲脸上也浮现出尴尬的笑容，他何尝不知这门神通的利弊，是以从未将其列为弟子需谋求之物。
他摆了摆手道：“你们考虑得周全，可行性也高，那就这么定了，便依此实施吧。”
只是班恭心中还有半句话未说出口——这世间的所有事，都是人做的。只有真正了解人心人性，真正掌握人心人性，才能做到最真实、最准确的推演和谋算。
修有情道功法，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是一月已逝。
这段时日里，己忢有条不紊地办妥了班恭与朱黛随其修行的申请。
当地左街道录分院在请示得到批复后，很快便为他们办理妥当，只是反复叮嘱己忢要严格管好两人后续的修行。
己忢心念一动，顺势提出自己也想在途中进入宗门后院学习的申请，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左街道录连请示都无需，直接便应了下来，并为他办理妥当。
与此同时，班恭与朱黛也顺利完成了功法重修，施闲依着当年对昭野的那套成熟模式，依葫芦画瓢地为两人的丹田、筋脉与穴窍附上了各种提升种子。
这过程需耗时年余，半点急不得。
而眼下，这批次历时十年的云游班终是迎来了结业之日。
今日的己忢难得盛装出席，他立在收拾得整洁利落的院落中央，身着月白色云纹长袍，腰间系着墨色玉带，悬着一块温润的刻云纹玉佩，发束高髻以象牙簪固定，整个人显得温润沉稳又不失威严。
台下三十名已算不上稚童的半大小子、半大姑娘们，身着统一的青灰色道袍，脸上带着未脱的稚嫩与难掩的伤感。
十年光阴，他们跟随己忢游历苍胜神州的名山大川，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如今初具修行根基，每个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脸上的稚气虽未完全褪去，但眼中已有了属于修士的坚韧与睿智。
“今日，云游班正式结业！”己忢的声音如洪钟般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光缓缓扫过众弟子，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感慨，“这些年，我们踏过千里冰封的北域冰原，看过漫山遍野的南疆花海，攀过高耸入云的东极险峰，也穿过幽暗神秘的西荒森林。”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柔和的光芒：“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充满了未知的挑战与诱惑。但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我相信，未来你们在面临难题的时候，定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明日，左街道录分院便会来接你们返回原宗门。待我重建历红尘后，自会再将你们接回。”
“日后若有困难，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定不推辞。”
己忢抱拳深深施了一礼：“珍重！”
三十名学生齐齐回了时揖，声音虽青涩却坚定：“先生珍重！”
他们深知先生的性格，先生不喜说“再会”二字，只因那便意味着此时，就是别离。
至于班恭与朱黛将随己忢修行之事，他们并未告知其余学生——这等事本就说不清楚，反而容易滋生事端，倒不如不说。
历时十年，己忢又圆满完成了一批次的云游班任务。
他决定休息一两年，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随后便带着班恭与朱黛踏上了前往员峤门的路。
飞舟之上，三人相对而坐。己忢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那云如棉絮般洁白柔软，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幻出万千形状。
他忽然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此次前往员峤门，是去找我的意中人沈清。”
他顿了顿，又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她脾气不太好，你们可不要随意惹她生气，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们。”
自这日起，己忢的身边便多了两个形影不离的身影。
一个爱穿纯黑道袍、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的半大小子，和一个打扮得十分明媚、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的半大姑娘。
朱黛一改往日那副腼腆害羞的模样，终是将自己的本性暴露了出来，变得十分开朗，甚至还带些强势。
班恭则在杂役离开后，彻底展露出了他懒散邋遢的一面。
往日的仪容仪表与卫生后勤皆由杂役们负责，如今没了杂役们的悉心照料，己忢甚至时不时地要为他释放净身咒，免得被他身上那股子汗臭味熏到。
毕竟班恭和朱黛刚刚重修，两人目前才不过炼气二层的修为，就连净身咒这种最基础的小术法，也根本释放不出来。
这些，其实都是班恭与朱黛两人主动暴露出来的一些小弱点。
他们就是要让己忢不会将他们神化，而是真正的接纳他们。
毕竟神化，其实也是一种物化，会产生无形的距离感。
对下属、对同和门的其他普通门徒，这样当然没问题。
但他们接触的是谁？
是圣婴施闲，以及他最疼爱和信任的弟子，朱黛口中同和门在外的核心，己忢。
而这种展露本性的姿态，本身也是一种示好，一种愿意放下戒备、真心相交的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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