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却在驾驶座上坐了足足十分钟。仪表盘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手里那份项目进度报告被捏得边角发皱，第17页的“风险评估”栏里，红笔标注的“核心技术瓶颈”像根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这是他跳槽到新公司后接手的第一个独立项目——开发一套智能仓储管理系统。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天宇，这个项目成了，技术部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时，他心里烧着团火，连熬了三个通宵做方案，连羽墨生日都只来得及在视频里说句“抱歉”。可现在，项目进行到关键阶段，负责算法优化的团队突然递交了辞呈，理由是“技术要求超出能力范围”，留下一堆写了一半的代码，像摊烂泥一样糊在服务器里。
“叮”的一声，手机收到条消息，是羽墨发来的：“加班吗？我炖了排骨汤，给你留着。”
天宇深吸一口气，回了个“马上回”，推开车门时，发现手心全是汗。
打开家门时，玄关的灯亮着，羽墨正系着围裙在厨房盛汤。砂锅盖子掀开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漫出来，混着玉米的甜气，把他一身的疲惫都熏得软了些。“回来啦？”羽墨回头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今天特意多放了山药，你不是总说腰不舒服吗？”
天宇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饭桌上，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排骨汤喝了两口就没再动。羽墨看出他不对劲——平时最爱吃的玉米炖排骨，今天连筷子都没碰；说话时眼神飘着，不像往常那样会跟她讲公司里的趣事。
“项目出问题了？”羽墨放下筷子，轻声问。
天宇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卸下了紧绷的弦，把项目的困境一股脑倒了出来：算法团队离职、核心代码优化停滞、老板催得越来越紧、甚至有竞争对手在暗中挖他们的硬件供应商……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叹了句：“可能我真的撑不起来这个项目。”
羽墨没急着安慰，而是起身去书房抱了个纸箱过来，里面是天宇以前做的项目资料。她翻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指着上面的字迹：“你看，三年前你做那个社区团购系统，服务器崩了七次，你在机房睡了半个月，最后不还是做出来了？”
天宇看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故障记录，还有当时自己写的“绝不认输”，嘴角扯出个苦笑：“那不一样，这次的技术难度高多了。”
“是难，但你也进步了啊。”羽墨坐到他身边，拿起那份皱巴巴的进度报告，指着“风险评估”栏，“你看，这里写的解决方案，比三年前成熟多了。当时你遇到问题只会闷头试错，现在至少知道提前做风险预案了。”
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红笔标注的地方，轻声说：“算法团队走了，我们可以招人啊。我认识个学长，在人工智能实验室做研究，说不定能帮你推荐几个靠谱的工程师。硬件供应商那边，我爸以前合作过的工厂里有个老师傅，对仓储设备很熟，我明天就去拜访他，看看能不能牵个线。”
天宇愣住了，看着羽墨认真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你……”
“你忘了？”羽墨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上次我做项目被甲方刁难，你陪我改方案到凌晨三点。这次换我帮你，很公平啊。”
她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他以前鼓励她那样：“天宇，别怕。你不是一个人在扛，我支持你。就算最后项目没成，大不了从头再来，但现在就放弃，你甘心吗？”
天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酸。他想起这几天自己失眠时，羽墨总默默在床头放杯温牛奶；想起他对着代码发脾气时，她从不说什么，只是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边；想起刚才在停车场的绝望，此刻被她几句话拆解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想再试一次的冲动。
“甘心个屁。”他低声骂了句，却笑了出来，伸手把羽墨揽进怀里，“谢谢你啊。”
“谢什么。”羽墨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们不就是这样吗？你帮我，我帮你，难的时候搭个手，就不觉得难了。”
那天晚上，天宇把项目资料摊在客厅地板上，羽墨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帮他整理简历、筛选候选人信息。她不懂代码，却能把杂乱的文件按优先级排得整整齐齐；她不会评估技术难度，却能在他皱眉时递上一杯热茶，说句“休息五分钟，思路会清楚点”。
凌晨两点，天宇终于理出了新的方案：先请羽墨的学长推荐临时技术顾问，解决眼下的算法难题；同时联系新的硬件供应商，调整设备参数适配现有系统；他自己则通宵改写核心框架，降低技术门槛……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时，他在方案末尾写下：“执行负责人：天宇”，笔尖落下的瞬间，心里那团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羽墨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摞简历。天宇走过去，轻轻给她盖上毯子，俯身时，看到她手机屏幕亮着，是给学长发的消息：“学长，我朋友的项目真的很有潜力，能不能麻烦您帮忙看看？酬劳好说。”
他低头笑了笑，原来所谓的支持，从来不是说句漂亮话，而是你皱眉时，有人把肩膀借给你靠；你想放弃时，有人把你的勇气一点点捡起来，放回你手里。
天宇回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知道，这个项目或许还会遇到更多阻力，但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身后，有个人正睡得安稳，也睡得坚定，像在说：没关系，往前走吧，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带着好消息回来，也等你累了，回头就能看到我。
窗外的天渐渐亮透了，把办公室的玻璃照得发亮。天宇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代码，忽然想起羽墨刚才的话——难的时候搭个手，就不觉得难了。原来这就是并肩的意义，不是非要一起冲锋，而是知道有人在，就敢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往前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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