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滚轮在小区石板路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天宇把最后一个背包塞进后备箱时，妻子正弯腰给小女儿系安全带，粉色的安全座椅上，小家伙抱着毛绒兔子啃得正香。“小天，你的恐龙玩具装了吗？”妻子朝楼道喊。
“来了！”十岁的小天背着恐龙书包冲出来，书包拉链没拉好，霸王龙的尾巴露在外面，一晃一晃扫着地面。他把书包扔进后排，自己“咚”地坐进去，立刻打开车窗朝张阿姨挥手：“张奶奶，我们要去看大海啦！”
张阿姨在楼下侍弄她的兰花，闻言直起腰笑：“记得给奶奶带个贝壳回来！路上小心，晚上锁好车门！”老王从车库探出头，举着个保温杯跑过来：“这是我泡的酸梅汤，路上喝，解乏！”
天宇接过保温杯，杯壁还带着温热的触感。自从公司上市后，他成了财经杂志的常客，却总觉得只有站在这片熟悉的小区里，心里才最踏实。这次特意空出半个月，带着全家自驾游，就是想把被工作填满的日子，重新注进点烟火气。
车子驶出市区时，小天打开车载音响，儿歌《小星星》的旋律漫出来。妻子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忽然笑着说：“前几天李大爷家的猫下崽了，非要给咱们留一只，说‘给小丫头作伴’。”
“那猫是三花吧？”天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去年冬天总蹲在咱们窗台底下，我还给它喂过火腿肠。”
“可不是嘛。”妻子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你看，五只小奶猫，眼睛还没睁开呢。李大爷说等咱们回来就抱一只，他都给猫窝缝好了。”
后座的小天凑过来，指着照片喊：“我要那只橘色的！像《恐龙当家》里的小霸王龙！”小女儿被哥哥的声音惊动，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口水蹭在毛绒兔子的耳朵上。
天宇看着后视镜里打闹的孩子，听着妻子絮叨社区里的新鲜事——谁家的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谁家的月季开了新品种，张阿姨的舞蹈队拿了区里的金奖——忽然觉得，这些琐碎的日常，比上市钟声更让人安心。
第一站是三百公里外的古镇。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侧的木楼挂着红灯笼，卖麦芽糖的老爷爷推着小车走过，铃铛“叮铃”作响。小天举着，跟在穿蓝布衫的老奶奶身后，看她用竹篾编小篮子；妻子抱着小女儿，在绣娘的摊位前驻足，指尖拂过绣着缠枝莲的桌旗：“这手艺跟我外婆的一样，针脚密得看不见线。”
天宇拿着相机，拍下妻子低头浅笑的样子，拍下小天舔时沾得满脸糖霜的瞬间，拍下小女儿伸手去够灯笼穗子的憨态。相机里存着太多商业活动的合影，西装革履，笑容标准，此刻的照片却带着毛茸茸的暖意，像刚出炉的烤红薯。
傍晚住在古镇的民宿，老板娘端来刚包的荠菜馄饨。木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墙上的老照片——是老板娘年轻时和丈夫在码头的合影，黑白照片里的青年穿着粗布褂子，笑得露出白牙。“我们守着这镇子一辈子，”老板娘给小女儿喂馄饨，“以前觉得外面的世界好，现在才明白，能看着灯笼亮起来，听着河水淌过去，比啥都强。”
妻子给老板娘看手机里小区的照片，指着张阿姨的兰花说：“我们那也有位老人家，把花当宝贝，谁碰一下都心疼。”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着油灯聊起各自的日子，从养花的窍门到孩子的辅食，仿佛认识了很久。
离开古镇时，小天手里多了个竹编小恐龙，是编篮的老奶奶送的；妻子的包里装着绣娘送的丝线，说要学绣朵兰花给张阿姨；天宇的相机里，多了张民宿屋檐下红灯笼的照片，灯笼在晨雾里轻轻摇晃，像个温柔的梦。
车子继续向南，驶过蜿蜒的山路，停在一片碧蓝的湖边。小天脱了鞋冲进浅滩，浪花漫过他的脚踝，惊起一群银闪闪的小鱼；小女儿坐在防潮垫上，抓着沙子往嘴里塞，被妻子笑着抢走；天宇和妻子并肩坐在湖边，看着远处的山影倒映在水里，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还记得刚结婚时，我们来这露营，”妻子靠在他肩上，“你说等公司稳定了，每年都来一次，结果忙得连小区都没怎么出过。”
天宇想起那个夜晚，他们裹着同一件外套，在帐篷里听风声穿过松林，那时他刚创业失败，口袋里只剩回家的路费，却觉得未来亮堂堂的。“这次不走了，”他握住妻子的手，“等回去就把年假制度改了，让团队的人都多陪陪家人。”
傍晚在湖边烧烤，小天举着烤焦的香肠跑过来，非要塞给爸爸尝尝；小女儿抓着烤玉米啃，玉米粒粘得满脸都是；妻子把烤好的鱼挑出刺，放进天宇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远处的归鸟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涟漪里，晃着一家人的影子。
最难忘的是在山顶露营的那个夜晚。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爬到海拔两千米的地方，推开车门，冷风带着松针的清香扑面而来。小天兴奋地跳着喊：“星星！好多星星！”
夜空像块深蓝色的丝绒，缀满了亮晶晶的星星，银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天宇和妻子搭起帐篷，小天抱着睡袋躺在里面，眼睛瞪得圆圆的，数着流星：“一颗！两颗！妈妈快看，那颗拖着尾巴！”
小女儿被裹在厚厚的睡袋里，露出个小脑袋，看着星星咿咿呀呀，小手指着最亮的那颗，像是想抓下来。妻子给她哼起摇篮曲，歌声混着风声，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天宇坐在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苗映着家人的脸。小天还在数星星，嘴里念叨着“要把看到的流星都记下来，告诉李大爷”；妻子低头吻了吻小女儿的额头，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他忽然想起上市那天，站在交易所的聚光灯下，心里最想念的，就是这样的时刻——没有股价，没有报表，只有身边的人，和头顶的星空。
“我许愿啦！”小天忽然坐起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第一个愿望，爸爸的公司越来越好，能赚好多钱给我买恐龙！第二个愿望，妈妈永远漂亮，妹妹快点长大陪我玩！第三个愿望，张奶奶的兰花永远不谢，李爷爷的猫崽健健康康！”
妻子笑着揉了揉小天的头发：“真是个贪心的小家伙。”她转向天宇，“你呢？不想许个愿吗？”
天宇望着星空，银河像条发光的河，静静流淌在他们头顶。他想起爷爷的木匠刨子，想起妻子递来的热牛奶，想起邻居们凑来的零钱，想起团队在仓库里碰杯的矿泉水，想起古镇老板娘说的“看着灯笼亮起来”……那些碎片般的温暖，此刻都化作了星星，在他心里闪闪发亮。
“我的愿望很简单，”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很远，“愿家人安康，每天都能这样笑着；愿事业顺遂，能让跟着我的人都踏实；愿邻里和睦，小区的灯笼永远亮着，张阿姨的兰花年年开花。”
妻子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山风的凉意。小女儿在睡袋里咂了咂嘴，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清越得像首歌。
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通红的炭火。天宇把妻子和孩子揽进怀里，看着星星在墨蓝色的天空里慢慢移动。他知道，这场旅行总会结束，公司的报表还在等着他签字，社区的琐事也会如期而至，但此刻感受到的温暖，会像炭火一样，在心里留着余温，支撑着他走过接下来的路。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山顶看了日出。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尖，把云海染成金色，小天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嘴里喊着“要给王爷爷看看，他总说山顶的日出比海边的好看”。下山的路上，小女儿在安全座椅里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区时，夕阳正落在张阿姨家的阳台上。张阿姨听见动静，立刻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装贝壳的小盒子：“回来啦？快让奶奶看看，小丫头长重了没？”
小天举着竹编恐龙冲过去：“张奶奶你看！这是老奶奶送我的！”妻子抱着小女儿，笑着跟张阿姨讲旅途的趣事；天宇打开后备箱，把带给邻居们的特产一一拿出来。
晚风带着饭菜的香味飘过来，李大爷在楼下喊：“小天爸爸，回来啦？快来尝尝我炖的排骨，给你接风！”
天宇抬头望去，小区的路灯亮了起来，一盏盏像串温暖的星子。他知道，最动人的风景，从来不是远方的山川湖海，而是推开家门时的那盏灯，是邻居递过来的那碗热汤，是家人眼里的那束光——这些，才是人生最值得珍惜的，温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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