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傍晚，夕阳把客厅的地板染成暖橙色。天宇坐在沙发上翻着文件，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瞟向儿子小天的房间——门紧闭着，从下午放学回来就没开过，书包随意扔在门口，往常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零食的小家伙，此刻连脚步声都没露过。
妻子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轻轻放在茶几上：“去敲过门了？”
“嗯，”天宇放下文件，声音压低了些，“问他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只说‘没有’，语气硬邦邦的。”他想起早上送小天上学时，孩子还叽叽喳喳说要竞选班委，怎么一天过去就变了样？
妻子叹了口气：“我看他书包里的竞选海报好像被撕了个角，会不会是……”
话音未落，小天房间的门忽然开了道缝，随即又“砰”地关上，伴随着一声闷闷的“别烦我”。天宇和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还是孩子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
“别急，”妻子拉了拉他的手，“咱们上学时不也这样？有了小秘密，宁愿跟同学说，也不想被爸妈唠叨。”她拿起手机，“我先问问班主任李老师，看看今天班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老师很快回了消息：班里竞选班委，小天和同桌小林都竞选学习委员，最后小天以一票之差落选。下午有同学看到小林的竞选海报上被画了只小乌龟，大家都猜测是小天做的，小林哭着跟老师告状，小天却梗着脖子不承认，最后两节课都趴在桌上没抬头。
“原来是这样。”天宇捏了捏眉心，想起自己初中时也曾因为同桌借走橡皮没还，就故意藏起对方的作业本，现在想来幼稚得可笑。
妻子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推了推他：“该你出马了。你当年那点‘光辉事迹’，正好拿出来给儿子当当教材。”
天宇敲了敲小天的房门，语气放得格外柔和：“爸能进来吗？就说五分钟。”
里面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含糊的“嗯”。
小天正趴在书桌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天宇走过去，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提竞选的事，反而说起自己的糗事：“爸上初二的时候，跟你张叔叔竞选班长，他比我多两票，我气得把他的自行车气门芯拔了，结果第二天被老师抓个正着，罚我把全班的自行车都擦了一遍。”
小天的肩膀顿了顿，没回头，却也没打断。
天宇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时候我觉得特委屈，总觉得他是耍了手段才赢的。后来擦车的时候，张叔叔过来帮我，说他其实不想竞选，是他爸妈逼的。你猜怎么着？我俩一边擦车一边吐槽爸妈，最后倒成了好朋友，现在还总一起喝酒呢。”
他拿起桌上被撕了角的海报，上面是小天用马克笔写的“请投小天一票”，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这海报画得比爸当年强多了，我记得我当年画了个奥特曼，被全班笑了半学期。”
小天终于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带着哭腔说：“不是我画的……他们都不信我。”
“我知道不是你。”天宇肯定地说，“你从小就不爱欺负人，上次楼下小宇抢你玩具，你都只是把他推开，没舍得打他。”他顿了顿，语气温和下来，“不过爸理解你的委屈，就像当年我明明没拔气门芯（其实拔了），却被老师冤枉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天吸了吸鼻子：“那怎么办？他们都不跟我玩了。”
“爸教你个办法，”天宇指了指海报，“明天把这海报带去学校，找到小林，跟他说‘虽然没选上，但我还是想帮班里做点事，比如收发作业’。然后问问他，那小乌龟是不是他自己画的——我猜啊，说不定是哪个捣蛋鬼想挑事呢。”
“真的有用吗？”小天半信半疑。
“你试试就知道了。”天宇揉了揉他的头发，“爸当年就是靠帮张叔叔抄错题，把‘仇家’变成朋友的。对了，明天带包你爱吃的巧克力，分给他半块，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记仇的。”
第二天早上，小天犹豫着把巧克力塞进书包，临出门前又回头问：“爸，要是他还不理我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妻子笑着递给他一个保温杯，“至少你试过了，心里不会堵得慌。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疏远你。”
傍晚小天放学回来时，脸上居然带着笑，书包也背得整整齐齐。一进门就喊：“爸！妈！小林跟我说了，那乌龟是隔壁班王浩画的，他想让我们吵架，自己当学习委员！我们已经告诉老师了！”
“这么厉害？”天宇故作惊讶，“那巧克力送出去了？”
“送了，”小天有点不好意思，“他还回赠我一块饼干呢。我们约好，明天一起帮老师搬作业本。”
妻子端出饭菜，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样子，朝天宇眨了眨眼。天宇笑着给小天夹了块排骨，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原来养育孩子，就像当年自己闯过的那些关，看似棘手，其实只要蹲下来，用他们的视角看看世界，很多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晚上小天睡着后，天宇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看着书桌上摆着的两块叠在一起的巧克力和饼干，忽然想起李老师发来的消息：“小天今天主动帮小林澄清了误会，还提议成立学习小组，全班都为他鼓掌呢。”
妻子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看来咱们的‘过来人’经验，还挺管用。”
天宇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其实我没说，当年拔气门芯的事，最后还是被张叔叔发现了，他笑了我好几年。”
“那你也没说，后来你帮他补习数学，让他从倒数考进了前二十。”妻子笑着说，“孩子们啊，比我们想象的更懂事，就是需要点时间，慢慢学会怎么长大。”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小天恬静的睡脸上。天宇知道，这只是孩子成长路上的第一个小坎，未来还会有更多烦恼等着他，但只要他们愿意耐心倾听，用心引导，孩子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解决方式。就像当年的自己，在跌跌撞撞里学会了担当，在误会与和解中懂得了珍惜——青春，不就是这样一场带着点小烦恼，却又闪闪发光的旅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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