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知道么?同样是种地,在关中能丰收的粟米,种到江南,可能就长得不好。”
“在河东长势喜人的高粱,移去陇右,或许就颗粒无收。为何?”
下面的孩子们睁大眼睛,有人小声嘀咕:“地不一样呗。”
“说对了一半。”张勤点头,“地有肥瘠,但更关键的,是‘天时’不同。”
他炭条分别点在几个区域,“关中四季分明,春季回暖快,夏季雨水集中,秋季干爽,适宜粟、麦轮作。而江南,”
他指向长江以南,“气候温润,雨水丰沛,无霜期长,最宜水稻,一年甚至可收两季。”
“岭南则更湿热,稻可三熟,还能种植中原罕见的甘蔗、荔枝。”
孩子们听得入神,这些他们有的听父辈提过一星半点,却从未如此清晰地对比较量过。
张勤的炭条继续移动,指向了东北方向,那里在舆图上标注着“室韦”、“靺鞨”等部落名称,并未纳入大唐版图。
“再看这边,冬长夏短,土地肥沃却寒冷。若在此处耕种,需选耐寒早熟的作物,如燕麦、荞麦,且耕作之法,与中原大不相同。”
他又指向西方、西南方那片巨大的高原区域(吐蕃):“此地高寒,寻常作物难以生长,但可放牧牛羊,亦有青稞这类耐寒粮食。”
他的讲述不疾不徐,将大唐本土及周边区域的气候特点与适宜农作的联系,用最浅白的语言道出。
不仅孩子们,连坐在后面的周小虎和韩其兄妹,也听得目不转睛。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脚下这片土地竟是如此多样,种地这门学问,竟和头顶的天、远方的山、吹来的风息息相关。
......
“所以,”张勤最后总结道,炭条在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农人看天吃饭,不单是看头顶这一小片云,更要知晓我们所在的这片大地,何处何时,是何光景。”
“知晓了这些,选对种子,用对方法,方能不辜负辛劳,让地里多出产,让仓里多存粮。”
他放下炭条,拍了拍手上的黑灰:“今日就讲这些。”
“回去可以问问家里长辈,咱们这儿种什么最得力?为何不种别的?下次课,咱们再说说,不同的地,该如何养。”
课讲完了,屋舍里却还安静着。
孩子们还沉浸在方才那幅宏大的“农事地图”中,有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双手伺候的土地,是这般广阔天地中的一小块。
周小虎碰了碰同桌赵越(玉山乡赵大的弟弟),低声道:“先生懂得多吧...连那么远、都没去过的地方都晓得。”
赵越重重点头,眼里闪着光:“我哥哥常说先生是能人。今日听了,才知道‘能’在何处。”
“不光知道怎么让一把锄头更好用,还知道天南地北该怎么用这把锄头。”
赵越小声道:“那是不是说,以后若有人去了那些很远的地方,也知道该种什么了?”
“或许吧。”周小虎望向前面正在收拾舆图的张勤背影,心中模模糊糊地觉得:
师叔教的这些东西,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学会种地那么简单。
......
齐王府,花厅。
李元吉坐在那张惯常坐的紫檀木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那张原本总是带着骄横或怒气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沉得吓人。
厅内侍立的丫鬟小厮早已被他挥退,只剩下王府大管事李福垂手立在下方,大气也不敢出。
李福跟了李元吉多年,最是清楚这位王爷的脾性。
王爷自昨日司东寺回来后,便一直这般沉默着,不像往日受了气回来那般暴跳如雷,反而更让人心底发毛。
“李福。”李元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李福脊背一紧。
“老仆在。”
“去把这两年,府里那些仗着本王名头,在外头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的...”
“...被御史弹劾过、或让京兆尹递过话的人,不论亲随、侍卫,还是沾亲带故挂靠在府里名下的,都给本王列个单子。”
“他们干的那些混账事,桩桩件件,都给本王写清楚,不许遗漏。”
李元吉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吩咐一件寻常家务。
李福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王爷这是要秋后算账?可往常这些事,王爷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多呵斥几句,罚点俸禄了事,从未如此郑重其事。
他觑着李元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这是要...?”
他不敢把话说完,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莫非王爷在司东寺受了那张勤的气,回来要拿这些不争气的手下立威出气?
甚至...是要整治这些把柄,日后好用来对付那张侯爷?
李元吉敲击扶手的手指骤然停住。
他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李福。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却有一种让李福瞬间遍体生寒的锐利和压迫。
李福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慌忙低下头,冷汗霎时浸湿了内衫。
“老李,”李元吉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跟了本王多少年了?”
“老仆跟了王爷,十、十二年。”李福声音发颤。
“十二年。”李元吉重复了一遍,身体微微前倾,“那你该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更该知道,本王吩咐的事,照着办便是。”
“是,是!老奴多嘴!老奴该死!”李福连连躬身,额头上冷汗涔涔。
李元吉盯着他看了片刻,那慑人的压力才稍稍收敛,但语气依旧森然:
“听好了。把名单理出来之后,照着名单,一个不落,全给本王叫回府里来。”
“在长安的,今日之内必须到。在外地的,快马传信,限期赶回,不得延误。”
“是!”李福不敢再有丝毫迟疑。
“还有,”李元吉顿了顿,目光转向厅外庭院中那株叶子已开始泛黄的石榴树,“从今日起,府里上下,都给本王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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