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瞳孔猛地收缩。
自愿放弃五险一金？生死各安天命？！
这他妈是什么黑心合同？！不，这连黑心合同都算不上，这根本就是卖身契！还是自带干粮、死了活该的那种！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直冲头顶，让他差点没维持住脸上那点强行挤出来的镇定。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光芒中模糊的人影，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而有些发颤：“这……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大天使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诧异，“救世主工作是崇高而伟大的志愿服务事业，讲究的是奉献精神，谈钱多俗气啊，伤感情。五险一金？那是凡人员工的保障，咱们干拯救世界这行的，不需要那个，格局要打开。”
他晃了晃那本破册子，继续用那气死人的懒散腔调解释道：“至于‘生死各安天命’嘛，这就更好理解了。拯救世界嘛，总归是有点风险的，碰上个把邪神、旧日支配者、灭世级天灾什么的，很正常。组织上呢，会给你提供必要的‘成长机会’和‘精神支持’，但具体操作中的个人安全问题，主要还是靠你自己负责。理解万岁，对吧？”
林逸听得目瞪口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是如此清新脱俗的剥削条款！这已经不是画大饼了，这是直接画了个通往火葬场的路线图，还告诉他沿途风景独好！
“精神支持？”林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就是看着我死？”
“诶，话不能这么说。”大天使的翅膀又扇动了一下，光尘飞舞，“这叫充分授权，信任你的能力。而且，签了协议，你就是正式的救世主临时工了，能享受到对应的权限和福利哦！”
“福利？”林逸下意识反问，他实在想象不出这种协议能有什么福利。
“当然有！”大天使的声音提高了少许，显得颇为自豪，“首先，你正式入职，拥有了为拯救主世界伟大事业添砖加瓦的宝贵机会！这是多少英雄豪杰求都求不来的荣誉！”
“……”林逸面无表情。
“其次，”大天使伸出第二根手指，“你可以接触到更高层级的力量体系，比如更有效地运用你体内的‘希望之光’，学习如何让它茁壮成长。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这一点，让林逸心中微微一动。那股热流，确实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超乎寻常的东西。
“最后，”大天使晃了晃第三根手指，语气带着一种“你赚大了”的诱惑，“签订协议，绑定身份，你就能自由离开这个安全屋，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不然……你就得一直待在这里，陪着这片纯洁无瑕的白色，直到永恒。相信我，那滋味比死了还难受。”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林逸沉默了。他看着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旧册子，看着封面上那行刺眼的小字。留下，面对永恒的孤寂和虚无？还是签下这卖身契，去当一个朝不保夕、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的“救世主临时工”？
他似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通知。
他缓缓地，试图抬起自己的“手”。在这纯白空间里，他感觉不到具体的手臂，但一种意念的驱动下，一道模糊的、由微弱白光勾勒出的手掌轮廓，在他前方凝聚出来，颤巍巍地伸向那本册子。
大天使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将那本《救世主临时工聘用协议》又往前递了递。
就在林逸那虚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册子封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他体内那股一直沉寂的、微弱的热流，像是被某种外部力量引动，毫无征兆地猛然躁动起来！它不再温顺，而是变成了一股灼热的、带着尖锐刺痛感的洪流，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轰然冲向他试图触碰协议的那只“手”！
“嘶！”林逸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撕裂。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本破旧的册子仿佛活了过来！封面上的《救世主临时工聘用协议》几个字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那红光并非神圣，反而透着一种污秽、不祥的气息，像是凝固的血液。而封面下方那行“自愿放弃五险一金，生死各安天命”的小字，更是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扭曲蠕动着，化作一条条极细的黑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寄生虫，就要顺着林逸那虚幻的手指缠绕上来！
一股冰冷、死寂、充满堕落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林逸的灵魂都在战栗！这绝不是什么正经合同！
“咦？”
对面，那一直吊儿郎当的大天使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他笼罩在光芒中的脸部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瞬，能隐约看到其下挑了挑眉的动作。
但他并没有阻止，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说时迟那时快，林逸体内躁动的热流与那企图缠绕上来的黑色丝线猛烈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无声的、意念层面的激烈交锋。红与黑的光影在林逸指尖剧烈闪烁、纠缠、互相侵蚀。那股热流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初生的、不容玷污的纯粹意味，死死抵住了黑色丝线的入侵。
几个呼吸之后。
“噗”的一声轻响，那几条黑色丝线如同被灼烧的头发，骤然收缩了回去，重新变回那行静止的、却依旧令人不安的小字。册子上爆发的红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那副破旧不起眼的样子。
林逸幻化出的那只手瞬间崩溃，他感觉像是虚脱了一样，意识都变得有些涣散，刚才那短暂的对抗消耗了他巨大的精力。
纯白空间里恢复了寂静。
大天使沉默地看着他，身上的光芒微微流转。过了好几秒，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里面似乎多了点别的、难以捉摸的味道。
“有意思……‘希望’的排异反应这么强烈？看来你这‘萌芽’，品种不太一般啊。”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那本恢复“正常”的册子，然后，在林逸警惕的目光中，又慢条斯理地把它塞回了自己那光芒璀璨的铠甲里。
“行吧，强扭的瓜不甜，强签的合同容易引发劳动仲裁。”他耸了耸肩，动作依旧随意，但林逸感觉到，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改变，不再是纯粹的戏谑和敷衍。
“那这份正式工合同，咱们就先缓一缓。”大天使拍了拍胸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不过呢，救世主大人，主世界的危机可不等人。邪恶势力在膨胀，世界壁垒在松动，无数生灵在哀嚎……”
他顿了顿，光芒后的视线落在林逸身上。
“看在你这‘稀有品种’的份上，给你个特权——可以先体验一下‘救世主临时工’的工作内容。”
“体验？”林逸声音沙哑地重复，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警惕。
“对，体验岗，不算正式入职，所以刚才那份协议暂时不生效。”大天使解释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介绍一款新游戏，“当然，相应的，正式工的福利你也暂时享受不到。不过基本的功能还是能给你开通一点的，比如……怎么把你体内那点小火星，先稍微吹亮那么一丢丢。”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
“至于现在嘛……”大天使背后的八对羽翼缓缓收拢，周身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闪烁、淡化，“新手引导时间结束。救世主临时工林逸，你的第一个体验任务即将发布……”
他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带着杂音。
“努力活下去……并且，记住，不要……相信……”
后面的几个字，被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和刺耳的嗡鸣彻底淹没。
林逸只看到那神圣而欠揍的身影在光芒中彻底溃散，下一刻，无边的白色如同潮水般退去，巨大的、失控的坠落感再次将他吞噬！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沉入深渊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极远处，传来那个熟悉又讨厌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劣的笑意，留下了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语：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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