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砾拍在岩壁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敖璃靠坐在洞口，右翼微微展开，遮住半边入口，指尖凝出一道霜纹，在石面上缓缓刻画。
她没抬头，但耳朵轻轻动了动，察觉到身后气息的变化。
秦无尘盘坐在内侧石台上，呼吸已从紊乱转为绵长。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金纹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沉静。
刚才那一轮调息，比预想顺利些。
肺腑间的撕扯感淡了许多，至少现在吸气时不再像刀割。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还残留着洗髓丹化开后的温热。
那枚丹药是系统奖励的，说是能“重塑筋骨，通达神识”，听着玄乎，效果倒是实在。
药力散开后，骨头缝里像是被热水冲刷过一遍，连带着经脉都舒展了几分。
“感觉怎么样？”敖璃头也没回，声音压得很低。
“还能撑。”他嗓音有些哑，却没显出疲态，“刚才试了下因果预判，勉强看到五息之后的事。”
敖璃终于侧过脸来：“五息？上次不是才三息？”
“强行推的。”他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发出轻微脆响，“魔瞳有点撑不住，识海乱得厉害，差点把石头当成敌人闪开。”
她轻哼一声：“别把自己当铁打的。你体内还有反噬的痕迹，龙血精魄我也快续不上了。”
“我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间浮着一层极淡的金色，像是渗进皮肉里的光，“可时间不多。倒计时还在走，我不能一直躺着等伤好。”
话音刚落，他忽然眉头一皱，混沌魔瞳自行开启，视野中几道金色丝线迅速浮现，交织成短暂画面——三息后，洞外沙地会有一阵异样波动。
他立刻抬手示意噤声。
敖璃瞬间闭嘴，右手悄然按上岩壁，寒气顺着指尖蔓延而出，在地面结出一层薄霜。
两人同时屏息。
片刻后，沙粒簌簌跳动，像是被无形之物踩过。
一道微弱灵压掠过洞口，又迅速退去，如同试探的蛇信。
“低阶探子。”敖璃收回手，霜层无声融化，“应该是玄阴宗的哨犬，靠嗅觉找活人气息。”
“不止一个方向。”秦无尘闭着眼，仍在捕捉残余的因果轨迹，“东南和西北都有动静，绕着圈子来，估计是想围死我们。”
“那就让他们绕。”她冷笑，“我布的匿息结界够他们找三天。”
秦无尘没接话，反而抬手将冰蚕丝带解下，缠在双目之上。
黑丝遮住视线的刹那，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混沌，唯有魔瞳感知的时间流速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水流有了方向，缓缓向前推进。
他再次催动因果预判。
这一次，不再强求长度，而是专注于稳定。
他回忆起雷九在葬仙谷那一战中的节奏，那人每次出手前都会停顿半拍，仿佛记忆断裂又重组。
那种“断忆成序”的方式，竟意外契合时间片段的提取。
金色丝线一根根亮起，不再轻易崩断。
画面逐渐清晰——烛火晃动、沙粒落地、一只蝎子从石缝爬出……全都在五息之内发生。
成了。
他缓缓取下丝带，额角已有细汗渗出，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这次稳住了。”他说，“不只是看，还能记下来。”
敖璃瞥他一眼：“意思是以后打架能提前知道对手往哪躲？”
“差不多。”他咧了下嘴，带点疲惫的笑，“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算到对方什么时候放杀招。”
“那你可得算准点。”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胛，黑痕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边缘泛着青灰，“别到时候算到自己挨打。”
“放心，我还不想死。”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盘坐，“再来一轮。”
“你还来？”她皱眉，“刚才那一下就够耗神的。”
“伤要养，本事也得练。”他闭上眼，“系统给的倒计时不会因为我疼就慢下来。我现在每多撑一秒，将来活命的机会就多一分。”
敖璃没再劝，只是默默走到他身后，左手搭上他肩膀。
一丝微弱的龙息顺着接触处流入，帮他稳住翻腾的气血。
秦无尘没拒绝。
他知道她在透支，也知道她不会说第二遍。
这份情，他记着，但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变强。
他再度沉入识海。
这一次，他尝试将混沌魔瞳与仙运推演结合。
虽然系统大部分功能仍处于封锁状态，但基础推演还能调用。
他以自身为中心，模拟未来十息内的所有可能变动，再用魔瞳筛选出最真实的那一条。
过程极其艰难。
每一次推演都像在脑中炸开一道雷，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他咬牙撑着，一遍不行就两遍，直到某次，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紫芒——那是魔瞳进化的征兆。
五息之后的画面，竟然出现了两次重叠！
一次是他抬手挡剑，另一次是同一动作，但角度偏了半寸。
两者几乎一致，唯独细微差别藏在指尖曲张的幅度里。
他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
“看到了……真正的分支。”他低声说，“原来未来不是一条线，而是……岔路。”
敖璃听得不太明白，但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缓缓握拳，“我不只能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能看出——哪一条是我真正会走的。”
这可不是简单的预判升级，而是对命运轨迹的初步掌控。
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枚碎裂的银铃。
铃身依旧布满裂痕，但幽蓝光路已不再延伸，像是完成了使命。
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放在一旁石台上。
“它带我们来了这里。”他说，“接下来的路，得我自己走。”
敖璃没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洞口，手指继续在岩壁上刻下新的符文。
她知道，他在变强，也在准备赴死局。
风从深渊方向吹来，带着腐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远处偶尔传来岩石崩塌的闷响，像是大地在喘息。
洞内烛火忽明忽暗。
秦无尘第三次闭眼，这一次，他直接吞下一枚新生成的洗髓丹。
药力比上一枚更猛，瞬间冲遍四肢百骸，骨头像是被重新锻打了一遍。
体表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烙印，又似血脉新生。
他的呼吸渐渐与洞中气流同步，心跳频率也趋于平稳。
神识如网，悄然铺展，覆盖整个洞府范围。
五息预判已成常态，现在他试着冲击六息。
画面开始浮现——烛火摇曳、沙粒滚落、敖璃抬手拂开发丝……
接着，第六息到来。
画面骤然扭曲，出现一道模糊人影，手持长戟，正朝洞内逼近。
那人脚步沉重，铠甲残破，身上缠绕着黑色气运丝线。
秦无尘心头一震，立刻中断推演。
“怎么了？”敖璃察觉异常。
“没事。”他抹了把脸，声音略沉，“看到点不该看的东西。”
他没说的是，那人影虽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怨戾之气，他认得——厉子枭。
看来对方真追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金色纹路尚未褪去，魔瞳仍在微微发烫。
距离完全恢复还有差距，但比起昨日，已是天壤之别。
“你休息会儿。”敖璃忽然说，“接下来几个时辰交给我。”
他点点头，靠在石壁上闭目调息。
身体还在适应药力，每一寸肌肉都隐隐胀痛，但他清楚，这是蜕变的过程。
洞外风沙渐紧，沙粒撞击岩壁的声音越来越密。
敖璃指尖凝霜，最后一道符文完成。
她将手掌贴在石面，寒气瞬间渗透整片岩层，形成一道隐形屏障。
她抬头望向深渊方向，眼神冷峻。
“来吧。”她喃喃道，“看看是谁先耗死谁。”
洞内，秦无尘呼吸平稳，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的手搭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像是在计算什么。
下一瞬，他忽然睁眼，目光直射洞口。
“等等。”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敖璃浑身一紧，“刚才那一阵风……比之前快了半拍。”
她立刻回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缓缓站起身，魔瞳微启，“有人改了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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