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天在一处隐秘的地底洞窟中现身，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岩壁。
噗。
又一口混杂着星芒的黑血喷出，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
他体内的仙元失控，化作无数星辰，沿着经脉疯狂冲撞，撕裂着他的仙躯。
骨骼在哀鸣，神魂在颤栗。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炼狱般的灼痛。
“该死。”
他低声咒骂，眼中血丝密布。
为了躲避姜家封城后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刚才强行施展了一次远距离空间穿梭，令本就严重的反噬雪上加霜。
现在的他，一身实力十不存一。
“陷阱？”
姚景天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被他掐灭。
他喘着粗气，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疯狂。
“活命要紧！”
姜家封城又如何？
天大的罗网，也网不住一个即将溺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自称“云山”的家伙，还有那块货真价实的原始星核碎片，就是他的稻草。
他死死镇住体内暴动的仙元，神念探出，确认了坐标。
身影再次模糊，融入虚空。
……
城西，废弃的古传送阵。
乱石嶙峋，断壁残垣在冷月下投出鬼魅般的影子。
夜风穿过破败的阵基，发出亡魂哭泣般的呜咽声。
姚景天没有立刻现身。
他化作一粒微尘，附着在一块碎石的阴影里，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
他的神念如水银泻地，一遍遍扫过方圆百里。
空间夹层，地底千丈，每一寸土地，每一丝空气的流动，都没有放过。
没有阵法。
没有埋伏。
传送阵中央，一道灰袍身影静静站立，正是云山。
他如同一尊石雕，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姚景天观察了许久，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太安静了。
眼前的云山，安静得不像一个活物。
就在这时，云山身边，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另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那人同样身穿云家长老袍，面容枯槁，双目无神。
姚景天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云鹤！
云家大长老，那个据说在家族内乱中失踪的老家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本该是死敌的人，此刻却并肩站立，宛如两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一股寒意从姚景天心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已经不是陷阱那么简单了。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诡异。
他不再隐藏，身形从微尘中恢复，落在百丈之外，周身空间法则高度凝聚，随时准备遁走。
“云山！”
姚景天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云鹤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对劲！”
云山和云鹤僵硬地转过身。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姚兄，你来了。”
云山开口，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云鹤也跟着开口，用同样机械的语调说：“矿脉，就在前方。”
姚景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死死盯着两人空洞的双眼，那里面没有一丝属于生灵的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们被控制了。
两个太乙金仙，竟被炼成了傀儡。
这个认知在姚景天脑海中炸响，让他瞬间浑身冰凉。
是谁？
是谁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你们的主人是谁？”
姚景天厉声喝问，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云山和云鹤没有回答。
他们忽然转身，朝着姚景天侧后方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齐齐躬身。
动作标准，姿态虔诚，宛若在朝拜神明。
“恭迎主人。”
两个太乙金仙的声音，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诡异。
姚景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猛地回头。
那片虚空，空空如也。
可下一瞬，空间如水面般荡开一圈涟漪。
一道黑衣身影，从涟漪的中心走了出来。
他不是撕裂空间，也不是瞬移。
他好似本来就站在那里，只是拂去了遮挡在凡人眼前的尘埃，显露出自己的真身。
来人很年轻，面容平静，一双眼眸深邃如渊，其中倒映着诸天星海的生灭。
他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露，却给人一种凌驾于这方天地之上的绝对掌控感。
牧尘的目光淡淡扫过姚景天，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来了。”
平淡的三个字，却让姚景天坠入冰窟。
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主人？”
“你……你才是主人！”
姚景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脸上血色尽褪。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什么原始星核，什么云家内斗，全都是假的。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都针对他的杀局。
逃！
这个念头占据了他整个神魂。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捏碎了藏在掌心的一枚挪移仙符。
那是他耗费巨大代价，从一个上古遗迹中得到的保命底牌，可以瞬间将他传送到星域的另一端。
嗡！
仙符炸开，璀璨的空间光芒将他全身包裹。
强大的空间法则之力涌动，他周围的虚空开始剧烈扭曲，一个逃生通道即将成型。
姚景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那道黑衣身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世界，静止了。
夜风停了。
呜咽声消失了。
包裹着姚景天的璀璨空间光芒，凝固在半空，宛如一幅绚烂的琉璃画。
那正在扭曲的虚空，也瞬间定格，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态。
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悬停不动。
时间，被冻结了。
姚景天的身体保持着捏碎仙符的姿势，一动不能动。
可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能“看”到云山和云鹤脸上那木然的表情。
能“看”到自己眼中尚未褪去的狂喜与惊恐。
更能“看”到那个黑衣青年，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只有那个青年是画卷之外，唯一的“活物”。
恐惧与无力感化作无数冰针，刺入姚景天的神魂深处。
他的神魂在无声地咆哮，在疯狂地嘶吼。
“时间……这是时间法则！”
“你竟然领悟了时间法则？”
一个金仙，竟然领悟了连仙王都难以触及的至高法则！
这哪里是修士。
这分明是怪物。
牧尘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姚景天眉心。
冰冷的触感传来。
姚景天感觉自己的神魂之海被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瞬间洞穿。
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记忆，在这根手指面前都无所遁形。
“《噬星天功》，残篇。”
牧尘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漠然的评价。
“强行吞噬星辰本源，却无炼化驳杂之法，反噬己身，自寻死路。”
“功法，我可以帮你补全。”
这句话，如同一道魔音，狠狠撞击在姚景天最脆弱的地方。
补全功法。
这是他数千年来的执念，是他痛苦的根源，也是他唯一的渴望。
牧尘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臣服于我，我可帮你补全功法，踏上真正的噬星大道。”
“或者，死在这里。”
“神魂俱灭。”
绝望的深渊中，透进了一缕光。
一缕带着剧毒，却能让他活下去的光。
姚景天的意志在剧烈挣扎。
身为太乙金仙的尊严，与求生的本能疯狂撕扯。
可这种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
功法反噬的剧痛下一秒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意志，崩溃了。
“我……愿意……”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牧尘的手指上，一道玄奥的金色印记亮起，瞬间没入他的眉心。
神魂烙印。
霸道，直接，无可抗拒。
姚景天的神魂之海中，多了一个至高无上的意志。
那是他的主人。
是他永生永世都必须效忠的存在。
牧尘收回手指。
“啪。”
一声轻响。
时间，恢复了流动。
凝固的光芒与空间瞬间崩碎。
姚景天浑身一软，从半空中跌落，重重跪在地上。
他身上的剧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敬畏与臣服。
他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和云山、云鹤一样的空洞与木然。
他对着牧尘，深深叩首。
“姚景天，拜见主人。”
牧尘看着脚下跪着的三尊太乙金仙傀儡，眼神平静。
仙都四大家。
云、姬已成历史。
姚家，已入他手。
只剩一个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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