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无论孙平的军队和姜财的查账团队如何细查，甚至在灵小小的默许和暗示下，动用了一些审讯手段，却始终未能找到那批失踪矿产的确切流向，更别提找到与境外势力勾结的实证。
六大家族对此事的隐藏做得极其周密，线索在几个海外匿名账户和几层复杂的中间商转手后，便彻底断掉了，如同石沉大海。
“灵前辈，俺们这些天把能找到的账目、货单、传讯记录都翻烂了，确实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啊。”
赵大牛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处理领主府日常运转和特区建设的杂务，又要协助核对账目，累得眼圈发黑，此刻向灵小小汇报时，满脸都是挫败和焦虑。
“这……这可怎么办？扣着那几位家主时间长了，外面流言四起，压力越来越大了。民政会那边好像也在活动……”
灵小小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对于查不出实证，她并不意外。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她抓住把柄，六大家族和背后的民政会也不可能在罗亚盘踞这么多年。
“赵哥，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灵小小转身，语气平静，“我有办法。”
她自然知道查不出东西。但她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查出东西这个结果。她要的，是查这个动作本身，以及这个动作所带来的威慑，混乱和……一个将事情闹大，捅破天的借口。
罗亚境内资源丰富却民生困顿，长期受民政会及其代理人影响甚至掌控，这在东联邦高层某些圈子里，是心知肚明却无人轻易捅破的窗户纸。现在，她灵小小，一个刚刚失去最大靠山、看似岌岌可危的年轻领主，不仅捅了，还差点把窗框都拆了。
没查出确凿证据？没关系。有时候，政治斗争需要的不是铁证如山，而是一个足够有力的由头，一把可以递给政敌的，沾着血的刀。
很快，几份精心准备的材料，通过特殊渠道，被送上了东联邦议会的案头，同时也被巧妙地泄露给了国政党控制的几家影响力巨大的媒体。
材料包括部分经过处理，显得模棱两可却又引人遐想的民政会高级成员与罗亚六大家族秘密往来，文书真伪难辨，但笔迹和印记模仿得足以以假乱真。
罗亚地区近二十年经济数据与资源产出数据的对比分析，凸显出惊人的资源流失和民生凋敝。
以及大量反映罗亚底层民众贫困、矿工劳作环境恶劣、基础设施破败的影像和调查报告。
附上的，还有灵小小以罗亚领主身份，措辞激烈，充满悲愤与问责的正式呈文，控诉地方家族与某些联邦官员勾结，蛀空罗亚，请求东联邦中央彻查，还罗亚以公正，救民众于水火。
灵小小谢这把刀，递出去了。
接下来的发展，几乎如灵小小所料。东联邦议会内，原本就对民政会把持罗亚利益不满、或单纯想借此打击政敌的势力，主要是国政党及其盟友，立刻抓住机会，大做文章。
“我说罗亚资源那么丰富，怎么还那么贫困呢？以前天天说是因为冻海环境恶劣、地处偏远造成的，现在看来，是有吸血鬼在吸血啊！”议会上，有议员慷慨陈词。
“哼，不过是一些朋友之间的寻常往来书信，也能被曲解为勾结证据？你们国政党为了攻讦对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吗？这罗亚领主，恐怕也是被人当枪使了！”民政会议员则奋力反驳，试图将水搅浑。
“先别争书信真假。那每年凭空消失的大批矿产是实打实的吧？账目上的亏空是明摆着的吧？这六大家族，我看得好好查查，查个水落石出！至于这些资源到底流向了哪里，是不是真的肥了某些人的私囊，还是流向了不该去的地方……必须一查到底！”
另一派声音响起，矛头直指问题核心。
就在议会里吵得不可开交，舆论持续发酵，压力层层传递到罗亚和民政会头上时，一个恰到好处的变故发生了。
被软禁在领主府偏厅的河家家主，在某个深夜，自尽了。现场留下了疑似忏悔的遗书，内容含糊地提及了家族多年来的不当获利和身不由己。
紧接着，在河家府邸一处极其隐蔽的暗格中，军队意外搜出了更多确凿的证据，几本记录了部分灰色交易和资金流向的秘密账册，以及一些指向海外数个匿名账户的汇款凭证。
初步追查显示，这些资金最终流向了一个早已移居海外，行踪诡秘的河家旁系子弟名下，而此人目前下落不明，仿佛人间蒸发。
河家倒台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弃车保帅。河家，成了被抛出来平息事态，承担主要罪责的车。那些被发现的证据，真伪难辨，但足够将河家钉死在耻辱柱上，也足够暂时堵住一部分追查到底的呼声。
民政会断尾求生，丢出了一个分量足够的替罪羊。
偏厅里剩下的五位家主，得知河家的下场后，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惊惧和更深沉的忌惮。他们知道，屠刀已经落下了一柄，下一次，会轮到谁？
灵小小站在重新安静下来的领主府高处，看着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查封河家产业，听着城中传来的各种议论和恐慌。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第一步，算是站稳了。用最激烈的方式，暂时震慑住了内部的蠢动，也在外部将了民政会一军，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但她也清楚，这远未结束。河家是弃子，也是警告。民政会的反击，另外五大家族更深的怨恨，东联邦内部更复杂的博弈，以及罗亚百废待兴却资金匮乏的烂摊子……都还在前面等着她。
师父不在了，这条路，她只能独自走下去，而且必须走得更狠，更稳。她低头，看了一眼掌心不知何时又溜回来正抱着一小块灵石磨牙的千八百万。
“小家伙，真正的硬仗，还没开始呢。”她低声自语，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风雪欲来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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