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背着哥哥李大，身后跟着他那瘦弱的嫂子和两个面黄肌瘦的侄子，终于在乡公所的文书上，按下了属于自己的红手印。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大宁王朝的子民了。
哥哥李大的命，保住了。
当他推着一板车简陋的家当，回到曾经的村口，准备向乡亲们告别时，整个村子的人都围了上来。
“二子，你这是……真要搬过去？”村长拄着拐杖，满脸不舍。
“村长，叔，各位乡亲。”李二红着眼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所有人重重磕了个头。
“我哥的病，你们是知道的，眼看就要没命了。”
“可到了路那头，进了百姓医馆，大夫二话不说就给治了！现在人已经能下床喝粥了！”
“我问大夫要多少钱，大夫说，只要入了宁国户籍，成了陛下的子民，看病吃药，国家给报六成！我哥那吊命的汤药，自己只花了不到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谁家没个老人？谁家孩子没个头疼脑热？
在这世道，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可能拖垮一个家。一场大病，更是等于直接宣判了死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颤巍巍地走上前，抓住了李二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二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二指着自己的胸口，斩钉截铁，“我拿我这条命担保！那边的乡公所说了，只要是咱们汉人，愿意过去的，都收！”
“他们那的皇帝说，不能让一个子民，因为生病就活不下去！”
整个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混杂着震惊、渴望与挣扎的复杂神情。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迁！俺也迁！”一个壮汉猛地喊道，他家里也有个常年咳嗽的老娘。
“俺家也去！”
“还有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李二的故事，就像一阵无法阻挡的飓风，从宁魏边境线上，疯狂地向着大魏的腹地席卷而去。
一开始，还只是边境的村落。
后来，是整个县。
再后来，是整个郡！
无数的魏国百姓，扶老携幼，变卖家产，用尽一切办法，拖家带口地朝着东方，朝着那个传说中“生病有国家管”的宁国，疯狂涌去。
那条曾经划分国界的土路，如今成了通往希望的康庄大道，日日夜夜，人潮汹涌，车马不绝。
他们放弃了祖辈生活的土地，放弃了那面象征着大魏的龙旗。
他们只有一个最朴素，也最强烈的愿望。
活下去。
……
两个月后。
洛阳，皇宫，早朝。
一名来自边郡的官员，连滚带爬地冲进金銮殿。
“陛……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曹操眉头一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何事惊慌？！”
那官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尖利而绝望。
“跑了！人都跑了！”
“边境十三郡，百姓……百姓十室九空！”
“短短两个月，我大魏……我大魏至少……至少跑了十分之二的人口啊！”
轰！
听这些话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十分之二的人口？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大魏的根基，被人活生生地挖走了五分之一！
曹操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他想起了那份来自建业的密报。
想起了孙绍那个荒唐可笑的“百姓医馆”计划。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那阵畅快淋漓的狂笑。
蠢货！
彻头彻尾的蠢货！
是啊。
自己，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蠢货！
孙绍那个小畜生，他不是在自掘坟墓！
他是在挖自己的墙角！
他是在用最恶毒，最诛心的方式，告诉天下人——
跟着他孙绍，有病可医，有命可活！
跟着他曹操，只能等死！
“噗——”
一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曹操口中喷出，洒满了身前的龙案。
那猩红的血迹，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皇帝的无能与愚蠢。
“陛下！”
郭嘉和诸葛亮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曹操。
“朕……没事！”
曹操一把推开他们，用袖子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死死地盯着殿外，仿佛要看穿千里之外，看到建业皇宫里，那张此刻一定在得意狂笑的年轻脸庞。
“孙！绍！”
曹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陛下！末将请战！”
许褚第一个冲出队列。
“此等妖人，蛊惑民心，窃我子民！不杀他，天理难容！”
“末将附议！请陛下下旨，伐宁！”夏侯惇、曹仁等一众宗亲大将，齐刷刷跪倒在地。
整个朝堂的武将，在这一刻，群情激奋，杀气冲天。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也缓缓从文臣队列中走出。
是忠勇侯，刘备。
“陛下，孙绍倒行逆施，以妖术惑民，此乃窃国之贼！备虽不才，愿为先锋，为陛下荡平江南，救万民于水火！”
曹操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激愤的脸。
他的武将们，他的宗亲们，甚至是他收留的刘备，都在请战。
这是前所未有的，万众一心。
可他，还是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郭嘉与诸葛亮。
这两个人，才是他最后的理智。
诸葛亮上前一步。
“陛下，孙绍此计，乃釜底抽薪之毒计。他吸我大魏之财，养其军。如今，更是夺我大魏之民，壮其本。”
郭嘉也接过了话头。
“此消彼长，温水煮蛙。若今日不战，不出三年，我大魏无需他一兵一卒，便会国库空虚，民心丧尽，自行崩溃。”
“到那时，我们连一战之力，都将不存。”
“所以……”郭嘉抬起头，直视着曹操血红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战，必打！”
“而且，要倾全国之力，速战速决！”
必打！
当这最后一个理由，从他最信任的谋主口中说出时，曹操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彻底被碾碎。
是啊。
退无可退了。
再退，就是万丈深渊！
曹操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那股滔天的怒火与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冰冷的杀意。
他看着满朝文武，看着这群与他一同打下这片江山的功臣。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传朕旨意！”
“宁帝孙绍，妖言惑众，窃我子民，形同魔鬼，人人得而诛之！”
“即日起，大魏与宁国，盟约作废！”
“朕要——”
曹操猛地抽出腰间的倚天剑，剑锋直指东南方向，发出了他此生最愤怒，也最决绝的咆哮。
“亲！征！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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