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体检时刻与金融幽灵
上午九点五十五分，西山主宅客厅。
光线透过纱帘，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罗蔷蔷抱着林熙坐在沙发上，轻声哼着儿歌，小家伙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体衣，精神很好，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两位陌生人——他们穿着白大褂，举止专业，但眼神里除了医生的温和，还有一丝属于军人的沉稳。他们是“潜渊”医疗安保小组的成员，代号“青囊”和“白药”，今天负责林熙的例行体检。
林辰站在客厅通往餐厅的拱门旁，身形笔挺，穿着家常的深灰色羊绒衫，目光沉静地落在妻儿身上，也掠过那两位正在做最后准备的“医生”。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叩着身后的木质门框边缘，三短一长的节奏缓慢而稳定，仿佛在默数着时间，也像是在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暗流。
“青囊”打开一个经过特殊安检的银色金属医疗箱，里面器材摆放整齐，每一样都闪着冷冽而可靠的光泽。“白药”则调整着便携式检查设备——一台经过改装、能离线运行并自动加密所有数据的多功能体征监测仪。
“林夫人，小熙，我们开始好吗？”“青囊”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罗蔷蔷点头，将林熙小心地放在铺着柔软消毒垫的临时检查台上。小家伙似乎对陌生的环境和人有点紧张，小手攥成了拳头，小嘴扁了扁，但没有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走近的“白药”。
检查按部就班地进行：身高、体重、头围、体温、心肺听诊、腹部触诊、四肢活动度检查……每一项，“青囊”和“白药”都操作得极其仔细，动作轻柔，不时用温和的语气对林熙说话，哪怕知道他还听不懂。所有数据被实时录入离线设备，同时生成一份纸质记录，由“青囊”签名。
林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看到儿子被听诊器冰到时皱起的小鼻子，看到他量身高时被“白药”逗得咧开嘴笑，看到他小小的脚丫被轻轻握住检查反射时的可爱模样。每一个细节，都像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心头的警戒线上划过，又像最温暖的泉水，浇灌着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常规检查完毕。“青囊”看向林辰和罗蔷蔷：“林部，林夫人，根据上次出牙发热的情况，以及这个月龄宝宝免疫系统的特点，我们建议今天加做一个指尖血常规快速检测，主要是看有没有炎症指标残留或潜在的感染迹象。另外，采集一份口腔黏膜脱落细胞样本，用于建立更完善的健康基线档案。您看可以吗？”
罗蔷蔷看向林辰。林辰微微颔首：“可以。”
采集过程很快。林熙对指尖采血的反应比预想的大一些，哭了几声，眼泪汪汪地看向妈妈。罗蔷蔷心疼地立刻把他抱回怀里，轻声哄着。“青囊”迅速处理好血样，放入微型离心机。口腔黏膜样本则用无菌拭子轻轻刮取，放入特制的保存液试管。
“快速血检结果大约需要十五分钟。样本我们会立刻带回实验室进行详细分析，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送达。”“青囊”一边收拾器材一边说，“小熙非常健康，各项基础体征都很好。刚才哭主要是吓到了，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林辰走过来，从罗蔷蔷怀里接过已经止住哭泣、正抽抽搭搭的儿子。他抱着儿子温软的小身体，感受着那令人心安的重量和温度，对两位“医生”点了点头：“辛苦了。”
“应该的。”
送走“青囊”和“白药”，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林熙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趴在父亲肩头，好奇地抓着他的衣领玩。罗蔷蔷去倒水，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没事的，辰哥。”罗蔷蔷将温水递给他，轻声说，“你看，检查很顺利。”
林辰“嗯”了一声，低头用脸颊轻轻碰了碰儿子柔软的头发。他闻着那淡淡的奶香，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没有丝毫放松。顺利，恰恰是此刻最让他警惕的状态。“瓷器”的目标如此明确，行动如此隐秘狠毒，他们真的会放过这样一次直接的医疗接触机会吗？还是说，他们的手段，更加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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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会议第三天下午。
顾凡坐在中方代表团休息室的角落里，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被分割成数块。一块显示着“涅盘”协议重置的实时进度条（92%），一块滚动着“种子”信号破译团队的最新分析摘要，还有一块是刚收到的、关于“雏鸟归巢”与四十八小时时限的国内通报。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技术压力、国际博弈压力、再加上此刻直指林辰家庭核心的致命威胁，多重压力像绞索一样收紧。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种子”信号的分析上，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提前预警未知风险的技术线索。
破译团队的最新消息显示，那组指向金融-能源关联“动态压力图谱”的坐标，经过更精确的映射和模拟推演，其锁定的“异常压力节点”，与一份在维也纳某些技术圈小范围流传的、“凤凰计划”早期技术白皮书附录中，关于“市场压力测试情景建模”的部分参数，存在高度可疑的统计学相关性。
“相关性有多高？”顾凡立刻追问。
“超过87%，而且不是通用模型，是一些非常具体的、关于‘在特定地缘政治冲击下，关键矿物供应链中断对期货市场远期合约定价非线性影响’的假设参数。”破译团队负责人回复，“几乎可以断定，‘种子’信号的目标，与‘凤凰计划’倡导者预设的某种金融攻击或压力测试场景有关联，甚至可能是其触发条件或目标指引。”
顾凡感到后背发凉。程建国留下的“种子”，指向了“凤凰计划”的金融攻击预设？这意味着什么？是程建国早就预料到会有“凤凰”这样的替代方案，并为此准备了反制手段？还是……“凤凰计划”的某些设计者，与程建国的遗产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立刻将这个爆炸性的发现汇报给林辰，并附上自己的担忧：“林部，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复杂。‘瓷器’在现实层面威胁家庭安全，‘凤凰’在规则层面试图替代系统，而现在，程建国的‘幽灵’可能早就为‘凤凰’准备了一份‘金融见面礼’。这三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我们尚未看清的关联？还是各自为战，只是巧合地形成了合力？”
巧合？在最高层次的博弈中，没有那么多巧合。林辰的回复很快抵达，只有一句话：“查清关联。维也纳，可以适当释放一些关于‘种子’和金融风险的模糊信号，看看谁的反应最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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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下午三点。
“青囊”和“白药”带回的快速血检结果已经送回：一切指标正常。详细样本分析需要更长时间。宅邸内外的安保循环一切如常，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的电磁、化学或生物信号侵入。那个被严密监控的医疗废弃物封装箱，此刻正存放在宅邸地下室一个特制的安全柜内，等待专门的运输车辆前来取走并销毁。
平静，依然是令人窒息的平静。
林辰在书房，面前是“天罗”协议的实时监控界面。全国数百个关键口岸、交通枢纽、医疗研究机构的动态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经过“天罗”预设模型的过滤和关联分析，尚未发现符合“境外医疗专家”特征或“生物样本异常输送”模式的可疑目标。时间，已经过去六小时，距离“老鬼”供述的四十八小时时限，还剩四十二小时。
夜枭的通讯接入：“林部，对全国范围医疗相关机构的背景审查有初步发现。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有三家跨国医药公司在华分支机构，向境外总部申请调阅或索取过与‘婴幼儿罕见免疫缺陷性疾病新型疗法临床试验’相关的中国患者流行病学背景数据。申请理由符合常规学术合作流程，但其中一家公司的申请中，特别提到了‘寻找具有特定遗传标记（未具体说明）的潜在受试者，以评估环境暴露因素与疾病表型关联’。另外，我们监测到两次异常的、来自境外的、针对北京市儿童医院某罕见病专科医生公开论文数据的深度抓取和关联分析尝试，Ip地址经过多层跳转，最终指向东南亚某研究机构，该机构与‘瓷器’网络曾有间接的资金往来记录。”
“把这些机构和相关人员列入最高监控名单。通知卫生部门和国安相关单位，以联合检查或学术合规审核名义，对这几家公司的在华机构进行不公开的接触和调查，重点查他们的数据管理流程、样本出口审批，以及近期外籍人员的活动。”林辰指示，“另外，那个儿童医院的医生，安排可信的人，以同行交流或课题合作为由，进行保护性接触和提醒，注意方式方法。”
“是。”
林辰揉了揉眉心。对方果然在利用看似正规的医疗学术渠道进行信息筛选和铺垫。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林熙的健康数据，或者更具体地说，是他可能拥有的某种“遗传标记”或“易感特征”。然后呢？制造一场“意外”的疾病？还是利用某种已知的、需要特定条件触发的健康风险？
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接近林熙，或者将某种“触发因素”送入他的生活环境中。而医疗环节，是最可能被利用的通道之一。
他再次调出家中所有区域的实时环境监测数据：空气颗粒物、挥发性有机物、水质、辐射背景……一切正常。食品是特供渠道，水源是独立净化系统，连婴幼儿用品都是经过最严格检验的封闭供应链。
防御似乎密不透风。但对手是“瓷器”，一个能策划如此精密、多层次行动的组织，他们真的只会从正面进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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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傍晚。
顾凡按照林辰的指示，在技术工作组的一次非正式交流中，“无意间”提及：“在梳理系统历史代码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非常古老的、与早期金融市场风险模拟实验相关的冗余参数和触发条件注释。这些设计显然已经过时，但提醒我们，高度复杂的系统在设计之初，就需要考虑其与实体经济、特别是金融市场可能产生的意外耦合效应。任何新的全球性能源架构，都必须内置强大的金融风险隔断机制。”
他说话时，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美欧技术专家。他注意到，美方首席技术顾问在听到“金融市场风险模拟”和“触发条件”时，眼神有极其短暂的凝滞，随即恢复了正常，并附和道：“顾博士说得对，金融安全至关重要。”
但顾凡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异常。会后，他立刻将这一细节汇报给林辰。
“林部，美方技术顾问的反应不太自然。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凤凰计划’的某些设计中，确实包含了可能被程建国遗产利用或针对的金融攻击模块。”
林辰的回复简短而有力：“继续观察，保持压力。维也纳会议即将进入尾声，关键是要在最终声明或共识文件中，确保我们的核心原则和利益得到体现。至于‘凤凰’，可以表态愿意参与‘未来技术方向探讨’，但必须坚持任何新框架都不能损害现有合作成果。为‘种子’可能指向的金融风险，提前与国内金融和能源部门做好应急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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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西山宅邸，林熙已经睡着，罗蔷蔷轻轻拍着他，自己也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书房里，林辰站在观测窗前，外面是沉沉的夜色和远处京城永不熄灭的灯火长河。
“涅盘”协议重置完成度：98%。
距离“雏鸟归巢”时限：约四十小时。
“天罗”监控网络：无突破性发现。
“瓷器”残余网络：沉寂。
维也纳会议：进入最后磋商。
一切似乎都僵持在一个临界点上。敌人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某个时机，或者某个信号的到来。
林辰知道，自己不能只是被动防御。必须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引出“瓷器”最终手段，或者打破僵局的机会。
他沉思良久，最终，接通了顾凡和夜枭的联合频道。
“顾凡，维也纳会议结束后，以技术交流名义，向美方‘凤凰计划’团队发出邀请，欢迎他们派团访问NERIc，就‘系统互操作性’和‘未来架构兼容性’进行初步探讨。态度要开放，但议题要由我们主导。”
“夜枭，准备‘鱼饵’方案。以‘林熙近期体检发现轻微、常见但需要专家复核的指标波动，考虑寻求国际顶尖儿科专家第二诊疗意见’为背景，在严格控制下，释放经过处理的、不触及核心生物隐私的有限医疗信息到指定的国际医学学术平台。信息投放渠道要隐蔽，但最终要能追溯到与我们监控名单相关的机构或人员。”
他声音冷静，仿佛在部署一次常规的战术动作。
“既然他们想要‘雏鸟’的信息，想要‘医疗专家’，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在我们严密控制下的、能看到诱饵，却永远咬不到实物的‘机会’。”
顾凡和夜枭瞬间明白了林辰的意图——主动设局，引蛇出洞，同时在国际技术合作上做出高姿态，化解“凤凰计划”的孤立企图。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林辰结束通讯，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无垠的黑暗。主动露出破绽，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精准的控制。但被动等待敌人出招，将家人的安危完全寄托于防御的坚固，更让他无法忍受。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他转身，轻轻走向卧室。在那里，他的世界，他的锚点，正安然沉睡。
他必须确保，这份安宁，不会成为风暴祭坛上的牺牲。无论要面对的是“瓷器”的毒牙，“凤凰”的蓝图，还是程建国留下的、游荡在数字深渊里的金融幽灵。
他，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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