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至高天,虚无神座。
银发如星河垂落的神只端坐于冰冷的王座之上,双腿优雅交叠,修长的手指搭着泛着银灰色金属寒光的扶手。
他神情是永恒的漠然冷傲,仿佛万古时光与无尽寰宇皆在他脚下凝固。
纤白如玉的掌心向上,一簇银色的火焰无声腾起,在他指尖流转跳跃,映照着那双无机质般剔透的粉眸。
那火焰是他神念的延伸,此刻本该接引历劫圆满,自堕神渊归来的历劫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从一开始的笃定从容,到银焰持续空燃却毫无回应的此刻,那亘古无波的眉宇间,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凝滞。
“嗯?”他微微偏首,冰冷的音节在空旷神殿中回荡,带着纯粹的疑惑,“奇怪了,怎么……还没回来?”
“出什么岔子了?”
嗓音依旧平静无澜,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细微琐事。
可那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的指尖,却泄露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名为焦躁的情绪。
虚无神·夕昼
“虚无,你的历劫身,为何还未归来?”
周身萦绕着终焉寒意的寂灭神千澈,都忍不住投来淡漠的一瞥。
虚无神的历劫身乃以本命至毒曼陀罗帝花为基,历劫稳得很,按理说,寂灭归返应是毫无悬念的定局。
“不知。”
虚无神夕昼微微抬眸,望向神殿外无垠的黑暗寰宇,那里本该亮起代表魂归的通道星芒。
“许是——至高天路远,魂归……得慢了些。”
他一身清华,高不可攀,是这黑暗神系中最具神性,也最为纯净的存在,象征着万物终极的无。
他的命轨本该完美无瑕。
可为何,心底那丝萦绕不去的冰冷的不安预感,却越发清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掌控一切的计划之外,已然悄然滋生脱离轨迹。
而那轨迹的尽头,是他无法窥见也无法理解的变数。
神座之上,银焰寂寂燃烧,映照着神只冰冷而完美的侧颜。
“说不定,虚无的历劫身在下界……沉迷在什么温柔乡里,乐不思归了呢!”
魔神玄焰把玩着掌心跃动的紫色雷霆,斜倚在自己的黑色神座上,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生性暴烈恣睢,最喜看这些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同僚露出别的表情。
他甚至还恶劣地压低声音,对着寂静的神殿补充道:
“啧,想想看,咱们那位高岭之花……要是被谁弄哭了,不知道多有意思……”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至高天神殿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连流转的神力光尘都停滞了。
邪神翻看命簿的手指微微一顿,寂灭神千澈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讶。
玄焰,勇气可嘉啊!
居然敢开夕昼的这种玩笑。
所有神明无论是出于忌惮好奇还是纯粹的冷漠,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感受到了源自虚无神座方向,那一闪而逝却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波动。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纯粹,更令人灵魂战栗的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杀意。
然而,预想中直接降临在魔神玄焰身上的神罚并未立刻出现。
虚无神夕昼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指尖那缕跳跃的银焰,“嗤”地一声,熄灭了。
下一瞬。
“轰——!!!”
一声撼动寰宇的巨响,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波纹,自遥远的魔域方向传来,粗暴地撞进了至高天的宁静。
连神殿地面铺设的能吸收一切震荡的暗星石,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邪神微微挑眉,神念瞬间扫过,随即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只见魔神玄焰在魔域的核心魔殿——那座以深渊黑曜石铸造、布满无数防御神纹的宏伟建筑,其最中央象征无上权柄的主殿穹顶,赫然被一道凭空出现的纯粹的虚无之力贯穿!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的绚烂,只有最彻底的湮灭。
一个边缘无比光滑规整的巨大空洞突兀地出现在那里,仿佛那里原本就空无一物,连带其中的阵法、装饰,都无声无息地回归虚无。
“夕——昼——!!!”
魔神玄焰的怒吼瞬间响彻暗域至高天,他周身燃起的魔焰几乎要焚穿神殿的穹顶,暴怒扭曲了他俊美邪肆的面容。
“你这个混蛋!你历劫身不回来,是你自己废物!炸老子的魔殿出什么气?!!”
虚无神夕昼这才缓缓抬起眼眸,看向暴跳如雷的魔神。
那双眸子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冰冷剔透,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与他毫无关系。
“吵。”
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极寒的冰水,兜头浇在魔神玄焰沸腾的怒火上,滋滋作响。
他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弥漫开一种更加危险的寂静。
方才那一击,是警告,更是宣告。
任何对他,或对他历劫身的轻慢揣测与亵渎言辞,都将付出代价。
虚无神,不容玷污。
神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魔神玄焰的愤怒如业火焚天,却在爆发边缘,被那无声无息却恐怖至极的虚无之力硬生生慑住,最终——只怒了一下。
在下界历劫的时候,玄焰被夕昼压制。
在至高天之上,依然被压制得死死的。
滔天魔威无处发泄,憋屈至极,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朝着虚无神座的方向,说出了自认为最恶毒、最亵渎的诅咒:
“吾诅咒你——被狠狠弄脏——永远、永远都干净不了!!”
神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随即,邪神玄幽忍不住扶额,毫不客气地拆自家兄长的台:
“哥,你这诅咒……有什么用啊?”
他指尖缠绕着一缕紫黑色的厄运之气,语气满是无奈。
“这寰宇之内,谁能弄脏他?碰他一下都难如登天,更遑论……”
他瞥了一眼那高座之上清华无双、仿佛连目光都能净化一切的身影,把后面“弄脏”两个字咽了回去,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哼——!”
魔神玄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重重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道理他都懂,但怒火攻心之下,哪管什么道理?
先诅咒了再说!
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凭什么啊?
都是至高神,夕昼他的实力就这么厉害。
他不服!
“幼稚。”
轮回神风烬淡淡吐出两个字,手中把玩的一枚代表往生的玉环光芒流转,映照出他眼中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这诅咒,当真不切实际。
“异想天开。”
冥神司离的声音更是冷得像九幽最深处的玄冰,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只专注于杯中凝聚星辉的神酿。
弄脏虚无神?
这念头本身,恐怕比魔神此刻的怒火更荒谬。
那可是夕昼。
是黑暗寰宇中的审判者,至高神。
任何试图沾染他的不洁,无论是实物、能量,还是诅咒、恶念,在触及他神域核心的刹那,便已注定被虚无彻底吞噬、归零,连成为污迹的资格都没有。
碰脏他的衣角?只会让触碰者自身化作飞灰。
弄脏他这个人?更是天方夜谭。
所有神明都心知肚明,魔神这诅咒,纯粹是气疯了之后毫无杀伤力的无能狂怒,一个注定无法实现、甚至显得有些可笑的玩笑。
然而,无人知晓,在堕神渊那剥夺一切法则的绝地深处,在某个狭小却温暖的帐篷里正在翻云覆雨……
至高天的高岭之花,正被一缕带着山茶花香的银发缠绕,被温软的泪水与汗水浸湿,被细致的亲吻烙下印记,被鲜活的气息从里到外彻底沾染,严丝合缝,亲密无间。
层层叠叠的潮水,冲刷过濒临破碎的神魂。
他不仅被弄脏了,而且心甘情愿。
“阮阮——”
“你真的,让我入了魔。”
“我……想再尝尝……”
“唔——夕夕——不要了——”
“真乖……”
他双手扣住了她的腰肢,主动纠缠着那轮意外坠入他世界的明月,祈求她的清辉将他从头到脚沾染、浸透。
只是此刻,端坐于至高天虚无神座上的本体,对此仍一无所觉。
他依旧清冷孤高,不染尘埃,只在心底那丝莫名的不安缭绕下,指尖银焰,不明缘由地,又细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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