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谷的晨雾带着刺骨的寒意，将断壁残垣裹在一片朦胧之中。
林阳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望着谷外蜿蜒的山道，玄色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泛着青光的归元佩。
“来了。”苏清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中的青锋剑穗上，红辣椒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山道尽头出现了几个身影，步伐踉跄，却带着一股不容错辨的妖气。
为首的是位身着紫裙的女子，裙摆上绣着蛇鳞纹路，
行走间，裙裾下隐约露出半截青鳞尾巴。
她的左眼角有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像是被利器划伤的旧伤，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
“蛇姬。”月璃的声音带着戒备，九条狐尾在身后悄然绷紧，“青丘覆灭那年，就是她带人偷袭了我们的逃生队伍。”
蛇姬在十丈外停下脚步，狭长的瞳孔扫过洞口的林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玄真宗的小道士，倒是有几分胆量，敢在噬灵谷召集妖族。”
她身后跟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浑身覆盖着树皮的树精，枯枝般的手指上缠着藤蔓；另一个是跛脚的狼妖，右耳缺了半只，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
林阳从了望台上跃下，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鞘上的青丘狐纹泛起红光：
“夜离的万魔阵需要百万生魂祭炼，蛇姬大人觉得，他会放过你们蛇族吗？”
蛇姬的尾巴猛地拍向地面，青石板被抽得粉碎：
“少拿夜离来压我！
当年玄真宗杀我兄长时，可没见你们手软！”
她指尖凝聚起毒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腥甜的气息，“今日若不交出炼魔鼎，休怪我不客气！”
树精突然开口，声音像是风穿过枯枝：“蛇姬，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他的树枝指向谷内，那里隐约能看见万魔阵的黑雾，“夜离的魔兵已经开始清理外围妖族，再内斗，我们都得死。”
狼妖瘸着腿上前一步，喉咙里发出低吼：
“树老说得对。
我族群被夜离灭了满门，只剩我一个逃出来。
玄真宗也好，妖族也罢，能杀夜离的，就是朋友。”
蛇姬的瞳孔缩了缩，毒液却未散去：“朋友？玄真观的人也配？”
她突然指向林阳身后，“那不是玄真观的道姑吗？剑上还沾着我们妖族的血！”
苏清羽握紧青锋剑，剑穗上的红辣椒抖落几粒碎屑：
“三年前在黑风岭，你兄长率蛇族屠戮了整个李家村，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哈哈…”蛇姬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凄厉，“人类修士杀妖就是替天行道，妖族反抗就是为祸人间？
这是什么道理！”
她的尾巴突然暴涨，青鳞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直取苏清羽咽喉！
“住手！”林阳横剑挡下对方攻势，桃木剑与蛇尾相撞，发出“铛”的脆响。
蛇鳞上的毒液溅在剑鞘上，立刻烧出几个黑洞，却被剑鞘上的青丘狐纹挡住，没能侵蚀剑身。
蛇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青丘狐火？你竟能驱使狐族灵力？”
林阳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山洞。
片刻后，他提着个笼子出来，笼里关着只瑟瑟发抖的小狼妖，皮毛上沾着血迹，正是前日在谷外误伤人族的那只。
“这是你们狼族的吧。”林阳打开笼门，小狼妖犹豫片刻，瘸着腿跑到狼妖身边，蹭着他的裤腿发出呜咽。
狼妖愣住了，独眼瞪得滚圆：“你……你没杀它？”
“它伤了人，本该按玄真观规矩处置。”林阳将笼子扔在地上，“但冤冤相报何时了？
今日放它，不是因为它是妖，是因为它还有救。”
蛇姬的毒液渐渐散去，尾巴垂落在地：“你想让我信你？”
“我不需要你信。”林阳直视着她的眼睛，“但你可以看看那些被万魔阵吞噬的生魂。”
他指向谷内的黑雾，“夜离要的不是一统妖界，是毁灭。
你觉得，等他吸够了生魂，会放过你们这些‘旧部’吗？”
山风突然转向，卷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树精的枯枝手指指向西方：“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远处的雾中出现一片黑影，数以百计的魔兵正朝着这边移动。
领头的是个手持骨鞭的五阶魔将，骨鞭上还缠着半具修士的尸体。
“是‘骨鞭’刑烈。”月璃的声音发紧，“夜离麾下七大护法之一，专以活人为饵，诱杀妖族。”
刑烈的骨鞭在空中甩了个响鞭，声音像毒蛇吐信：“蛇姬，树妖，狼崽子，夜离大人说了，只要你们交出林阳，既往不咎。”
他的骨鞭指向林阳，“这小道士的双生魂，可是大人急需的补品。”
蛇姬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决绝：
“告诉夜离老贼，想要他的命，先踏过我的尸体！”
她的尾巴再次暴涨，青鳞上泛起红光，“小道士，今天我就信你一次。
若你敢耍花样，我第一个撕了你！”
林阳点头，从怀中摸出枚玉佩，正是月璃交给他的青丘至宝归元佩：
“月璃，该立同心咒了。”
月璃接过玉佩，指尖凝聚起青丘神火，玉佩在她掌心化作一道青光，融入每个人的眉心。
她口中念念有词，狐语古老而晦涩，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众人眉心同时浮现出一道狐尾印记：
“同心咒立，背叛者将被万魔阵反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蛇姬摸了摸眉心的印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禁制之力，突然单膝跪地：
“我蛇族残余三十口，愿听调遣！”
树精与狼妖对视一眼，也跟着跪下：“我等愿加入联盟，共抗夜离！”
山风卷着他们的誓言，飘向噬灵谷深处的黑雾。
林阳望着眼前的妖族散修，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清羽与白灵，突然觉得，这刺骨的寒意里，似乎也藏着一丝暖意。
“清点人数，分配任务。”林阳的声音沉稳有力，“蛇姬带你的人守住左翼，用毒液布置陷阱。
树老率树精一族在右翼布下迷阵，拖延魔兵速度。
狼妖熟悉地形，带十人小队绕后，袭扰他们的补给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刑烈的方向：“月璃，清羽，随我正面迎敌！”
月璃的九条狐尾在身后展开，银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光：“青丘狐族，听我号令！”
山洞里立刻冲出十几个身影，有断了角的鹿妖，有缺了爪的熊怪，还有抱着幼崽的兔妖，个个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白灵抱着《妖界秘典》跑到林阳身边，发梢沾着的草屑被风吹落：
“秘典里说，刑烈的骨鞭是用千人脊椎骨炼制的，怕火！”
林阳点头，将炼魔鼎抛向空中：“清羽，用雷火符！”
苏清羽甩出七张符咒，雷火在半空炸响，形成一道火墙，暂时挡住魔兵的去路。
“既然这样，那就给我乖乖受死吧。”刑烈桀桀一阵怪笑，眼神一冽，他的骨鞭猛然甩出，鞭梢带着黑雾穿透火墙，直取林阳面门！
“来得好！”林阳不退反进，桃木剑带着青丘神火，迎着骨鞭斩去。
剑与鞭相撞的瞬间，神火突然暴涨，骨鞭上的黑雾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刑烈发出一声痛呼，骨鞭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可能！”刑烈瞪大了眼睛，骨鞭可是他的本命法器，从未被人伤过。
“受死吧！”
林阳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炼魔鼎在空中旋转，鼎口射出红光，将周围的魔兵吸了进去。
鼎身剧烈震动，随即传来魔兵凄厉的惨叫，片刻后归于平静，鼎口飘出一缕青烟。
“这鼎……”蛇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决绝，“兄弟们，为了活命，杀！”
她的尾巴横扫而出，青鳞毒液溅在魔兵身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血洞。
树精的藤蔓如活物般窜出，缠住魔兵的四肢，狼妖则带领小队从侧翼突袭，利爪撕开魔兵的喉咙。
青丘狐族的狐火在空中交织成网，将魔兵的退路彻底封死。
林阳望着混战中的众人，突然想起玄通道长手札里的一句话：
“仇恨如锁，能困住别人，也能困住自己；唯有打破心锁，方能同赴光明。”
他握紧桃木剑，剑鞘上的青丘狐纹与眉心的同心咒同时亮起，在这噬灵谷的晨雾中，映出一片希望的光。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名魔兵被炼魔鼎吞噬时，众人都已精疲力竭。
蛇姬的尾巴上布满伤口，树精的枯枝断了半截，狼妖的后腿被骨鞭抽得血肉模糊，却没有人发出一声呻吟。
林阳将疗伤丹药分给众人，看着他们互相包扎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蛇姬接过丹药时，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耳根却微微泛红：“谢……谢了。”
林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向谷内的黑雾，那里的怨气似乎更浓了，隐隐能听到生魂的哀嚎。
“夜离不会善罢甘休。”
月璃走到他身边，银发垂落遮住半张脸，“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林阳望着手中的炼魔鼎，鼎身的饕餮纹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
“找到万魔阵的七个阵眼，一个一个破。”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个名字。”
蛇姬挑眉：“名字？”
“联盟的名字。”林阳的声音坚定有力，“我们不是散兵游勇，是为了活下去而战的‘反夜离联盟’！”
山风再次吹过，带着胜利的气息，将“反夜离联盟”这五个字，传遍了噬灵谷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的黑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剧烈地翻滚起来，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但林阳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有玄色道袍的修士，有白衣胜雪的狐妖，有举着剑的道姑，有抱着书的少女，还有那些曾经互相敌视的妖族……
他们或许有着不同的过去，不同的仇恨，却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在了一起。
夕阳西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是一幅正在绘制的画。
画里，没有人与妖的界限，只有一群为了活下去而战的生灵。
林阳握紧桃木剑，剑鞘上的青丘狐纹在暮色中闪烁，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更艰巨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
但林阳不再害怕，因为身边，有了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夜，悄然降临。
噬灵谷的星空格外明亮，无数星辰闪烁，像是那些逝去的生灵，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林阳站在洞口，望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突然想起玄通道长说过的话：
“只要心中有光，哪怕身处黑暗，也能找到方向。”
他摸了摸腰间的归元佩，玉佩温热，像是有团小火苗在里面燃烧。
或许，这团火，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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