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欢呼，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中，并未持续太久。
当肾上腺素褪去，疲惫与伤痛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劫后余生的学员们看着眼前如同被犁过一遍的山前阵地，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或躺或坐、身上裹着渗血的绷带，看着地上敌我双方交错倒伏、残缺不全的尸体，欢呼声渐渐低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寂静。
胖子拄着那面布满划痕、中心风核碎片都黯淡了几分的盾牌，大口喘着粗气，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汨汨流血，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山下敌人退却的方向，像一头受伤却不甘的雄狮。
李昊指挥着还能行动的队员，开始沉默地打扫战场。他们小心翼翼地分开阵亡同伴的遗体，动作轻柔，眼神悲恸而坚定。对于天启士兵和那些怪物的尸体，则粗暴许多，搜刮一切有价值的装备、武器残骸，然后将尸体集中焚烧，如同处理垃圾。空气中很快弥漫起另一种更加刺鼻的焦臭味。
小溪和张瑶带着救护队，穿梭在伤员之间。小溪的水灵之力带着清凉的生机，细致地清洗、包裹伤口；张瑶则分发着玄诚道长炼制的丹药，安抚着受惊的同门。她们的脸上沾着血污和烟尘，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坚韧。
林凡没有参与具体的打扫。他站在那处被他以【分海】一式清空的缺口前，体内淡金色的灵力缓缓运转，修复着因强行支撑龙威领域而隐隐作痛的经脉与识海。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掠过每一张或悲伤、或疲惫、或带着一丝麻木的脸。
他看到一个新入学的年轻学员，正颤抖着手，试图合上一名阵亡老学员不甘的双眼，泪水混合着黑灰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他看到铁山带着百工坊的学徒，默默收集着那些被打坏的外骨骼装甲碎片和能量武器残骸，如同捡拾珍宝。他看到韩斌和孙倩，不顾污秽，蹲在一具相对完整的生物兵器尸体前，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取样，眼神专注得发亮。
战争是残酷的磨盘，碾碎了生命，却也淬炼着灵魂。这些幸存下来的人，眼神深处那最后一丝天真与侥幸，已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生死、见识过黑暗后，破茧而出的冷硬与决绝。
清源山的脊梁，在这一夜，被血与火锻打得更加坚硬。
“感觉怎么样？”玄诚道长不知何时来到林凡身边，递过一瓶温养神魂的丹药，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无妨，消耗大了些，休整几日便好。”林凡接过丹药服下，目光依旧望着远方，“道长，您不觉得，这次进攻……有些虎头蛇尾吗？”
玄诚道长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凝重起来：“贫道亦有同感。敌军攻势虽猛，但那‘创生堂’传闻中的诡异手段，除了那些作为炮兵的怪物，并未见到更多。尤其是最后撤退，虽显仓促，却并非溃败，更像是有序撤离。”
林凡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心中的隐忧。“收割者”只是明面上的指挥官，真正的幕后黑手——“创生堂”的主力，以及他们可能拥有的、更可怕的“产品”，至今还未露面。天启的这次进攻，试探与消耗的意味，似乎大过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苏沐的通讯接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后怕：“林凡！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我们监测到清源山方向爆发了高烈度能量冲突！”
“暂时守住了。”林凡言简意赅。
苏沐松了口气，随即语气又沉了下去：“有一个重要情报！我们截获并破译了天启内部一条加密指令，指向一个代号‘涅盘’的计划。指令中提到，‘第一阶段适应性测试数据已收集’，‘创生堂主力将于四十八小时后，携带‘清道夫’单元，抵达清源山区域，执行彻底净化’！”
“涅盘计划……清道夫单元……”林凡眼神瞬间冰寒。果然！之前的进攻，真的只是一场“测试”！用来收集数据，测试清源山的防御强度和反应模式！而真正的杀招，是那个所谓的“清道夫”！
“我们正在全力调查‘清道夫’的具体情报，但目前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是‘创生堂’的最高机密之一，危险等级极高！”苏沐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林凡，你们必须早做准备！”
“知道了。”林凡结束通讯，将情报告知了玄诚道长。
老道长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四十八小时，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玄诚道长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眼神坚毅的学员们，又看了看那些被收集起来的天启装备残骸，“经此一役，学院人心凝聚，恍若新生。这些缴获之物，或可助韩小友他们更进一步。危机亦是机遇。”
林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韩斌正对着一块从装甲车上拆下来的能量核心手舞足蹈，孙倩则对着一片生物兵器的甲壳上的天然纹路陷入沉思。
毁灭的余烬中，新的希望，正在悄然萌发。
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撑过接下来，那场真正的“净化”风暴。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召集所有人，我们有两天时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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