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滋养让马骥内心愈发充实,但那终究是一个人的世界。当他尝试将这份波澜分享给现实中的亲友时,遭遇了意料之中的误解,却也渐渐领悟了讲述的真谛。
最先分享的是挚友阿哲,一个痴迷科技与游戏的It男,对历史的认知仅限于课本和古装剧。周末火锅聚餐,几杯啤酒下肚,气氛热络。阿哲抱怨着工作的枯燥,马骥看着锅中翻腾的红油,忽然想起宋代画舫的虚惊、明代街头的狼狈、沙漠夜话的苍凉,倾诉欲涌上心头。
“阿哲,你说如果一个人突然穿越到古代,比如宋朝,会怎么样?”马骥试探着问。
阿哲正涮着毛肚,头也不抬:“那还不爽死?凭咱们的知识,搞点玻璃、水泥,立马封侯拜相,妻妾成群!再不济背几首苏轼没写的词,也能名动京师!”
马骥苦笑:“没那么简单。首先语言不通,口音差异能让人当成奸细;其次没有身份路引,就是黑户寸步难行;古代礼仪规矩多如牛毛,穿错衣服、说错话都可能被抓。”
阿哲停下筷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骥哥,你最近穿越小说看多了?魔怔了吧?还路引、礼仪,哪有那么夸张,古代人也是人啊。”
“真的,”马骥认真道,“汉代祭祀穿错衣襟,会被视作蛮夷;唐代男子穿女装上街,会被当成异类。文化隔阂比想象中大得多,现代知识在没有工业基础的前提下,可能被当成奇技淫巧,甚至妖言惑众。”
阿哲差点喷笑:“哈哈哈,骥哥你太有才了,还穿女装?不过你这身材穿女装,画面太美我不敢看。行了行了,知道你是文化人,别想那些没用的,喝酒!”
第一次分享,以被当作玩笑告终。
他不甘心,又找了汉服爱好者表妹小薇。这次他挑了相对安全的经历——乡村听神话、古代婚礼见闻、长安西市的繁华,刻意隐去了尴尬细节。
小薇听得兴致勃勃:“表哥,你描述得好生动,好像亲眼见过!不过婚礼流程跟我查的资料有点不一样,我们复原活动里新娘子是新郎射箭后由全福太太扶下来的,你是不是记混了?”
马骥语塞,只能含糊:“可能各地风俗不同吧。”
小薇又追问:“那你看到的汉服形制对吗?布料怎么样?有没有贴花细?”一连串专业问题让他无从回答,他当时自顾不暇,哪有余力观察这些细节,只能笼统说“很精美”。
小薇眼神从好奇变成了然的微笑:“表哥,你是不是也入坑汉服了?看了很多资料脑补的场景吧?下次我们线下活动你也来,穿上衣服感受才真实!”
第二次分享,被当成了同好的“深度脑补”。
跟父母视频时,他提了嘴“最近对古代历史很感兴趣,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母亲关切地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少熬夜看那些小说,多出去走走。”父亲则直接道:“研究历史是好事,但别钻牛角尖,还是要专注当下。”
一次次尝试,让马骥感到深切的孤独与挫败。仿佛怀抱绝世珍宝,却无人识货,还被误认为是玻璃珠子。但渐渐地,他释然了——若非亲身经历,谁会相信如此荒诞的事?
他调整心态,不再急于证明“真实性”,而是纯粹将经历当作“故事”来讲。讲汉代深衣的束缚、唐代街头的尴尬、宋代文人的雅趣、明代规矩的严苛,专注于分享当时的感受与思考。
当他不再纠结“信不信”,讲述反而变得生动有趣。阿哲虽依旧不信,却会说:“骥哥你这脑洞细节满满,比网文写得好!”小薇会认真和他讨论民俗细节;父母也乐意听他讲“有趣的历史故事”。
他发现,即便被当作笑谈,他的讲述也在微妙影响着听者。阿哲对“古代生活不易”有了概念,小薇补充了汉服知识库,父母觉得儿子知识面变广了。
以今释古,并非为了求证,而是传递一种感受、一种视角、一种文化体温。故事的真假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对另一种文明的真切体会。当亲友把这些当作笑谈听时,文化的种子或许已悄然播下。
马骥学会了在孤独中坚守,在误解中从容讲述。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信与不信且随缘分。他依然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传道人”,只是传道的方式,变得更加从容而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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