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龙头那声嘶力竭的咆哮中被撕开一道裂口，又在“药王”那句绝望的判词中，重新坠入更深的冰渊。
“她会变回一个……凡人！”
凡人。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龙头的胸口。
他一把松开药王的衣领，踉跄着后退，眼神中的癫狂与孤注一掷，瞬间凝固成一片灰败的空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凤主”何雨水之所以是凤主，不是因为她背后那个神秘莫测的“凤栖”组织，也不是因为她那神鬼莫测的行事风格。
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了凡俗理解的“规则”化身。
一个眼神便可定人生死，一句话便能令时间静止。
这样的存在，一旦失去了那通天彻地的神权，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与杀了她，又有何区别？
甚至，那比死亡更加残忍。
是从云端跌落尘埃，是从神座沦为蝼蚁。
以凤主那般孤高冷傲、视众生为无物的性子，她若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弱者，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此刻做出决定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赌的是一线生机，可实际上，他赌上的是一位神明的尊严。
“首长……”药王的声音颤抖着，透着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我们……还是准备后事吧。至少，让她走得有尊严。”
“后事？”龙头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尽数被一种更为纯粹、也更为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那具静静躺在地上，美得不似凡人，却毫无生机的“瓷器娃娃”，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地说道：“我龙组的字典里，没有‘后事’这两个字！只要人还躺在这里，就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面如死灰的龙组成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困兽的嘶吼：“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是因为她帮我们龙组清理‘垃圾’！是因为她信了我们龙组的‘无能’！现在，你们想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
“我告诉你们！她要是真没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龙头一步跨到药王面前，从他手中那玄铁盒子里，亲手夺过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还阳针”。
他没有用玉镊，而是用自己那双沾满鲜血与硝烟的、布满厚茧的手指，直接捏住了针身。
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侵入骨髓，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冻结。
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低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破碎的目光，凝视着何雨水那张苍白如雪的脸。
“凤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威严与煞气，只剩下一种属于赌徒的、卑微的祈求，“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们这些‘凡人’。但今天，我这个‘凡人’，想跟你赌一把。”
“我赌你心底，还有一丝属于‘人’的留恋。我赌这世上，还有让你不舍得放手的东西！”
“如果你赢了，醒过来，要杀要剐，我龙头，绝无二话！”
“但你若是输了……你哥的一切，我们龙组都管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右手猛地向下一沉！
那枚乌黑的古针，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仿佛刺入了一团虚无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何雨水心口上方那片毫无生机的肌肤。
没有光芒，没有异象。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心电图仪器上那条笔直的水平线，依旧顽固地宣示着死亡的降临，没有任何改变。
失败了……
这个念头，如同瘟疫，瞬间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龙头捏着针尾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感觉到，一股比刚才阴冷千百倍的死亡气息，正顺着这枚古针，从何雨水的体内反向涌出，疯狂地吞噬着他自己的 灵力。
他的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
他，正在被这枚逆天之针反噬！
“首长！快放手！”药王惊骇欲绝地嘶吼着，就要上前拉开他。
“别动！”龙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稳住身形，青筋从他的脖颈爆起，蔓延至整张扭曲的脸庞，“我说了……我赌了……就得……有赌注……”
他的生命力，正在被疯狂地抽取。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之际。
“嘀……”
一声微弱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的轻响。
那条死亡的直线，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波峰！
紧接着。
“嘀……嘀……嘀……”
一下，又一下。
缓慢，却稳定。
那颗已经停止了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新启动，开始艰难而顽强地，恢复了搏动！
成功了！
狂喜，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所有人心中绝望的堤坝！
“有效！有效了！”药王激动得老泪纵横，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开始指挥众人进行后续的急救。
龙头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自己那只几乎已经变成干尸的手臂，在脱离还阳针后，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恢复着血色。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赌赢了。
他把凤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劫后余生，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
一条通过加密线路传来的、无比紧急的战报，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在了龙头的心上。
“报告首长！目标人物何雨柱，刚刚在送医途中，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消失！”
……
与此同时，四九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里，乱成了一团。
“病人血压持续下降！心率跌破4十！”
“肾上腺素！再推一支！”
“不行！完全没有反应！他的生命体征……就像、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几名经验丰富的医生围着病床上的何雨柱，满头大汗，束手无策。
他们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病人身上虽然有伤，但绝不致命，可他的生命力，却像一个被戳破了洞的气球，正在以一种无可理喻的速度疯狂流逝。
“柱子……柱子你醒醒……你看看我……”
娄晓娥死死抓着何雨柱那只冰冷的手，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绝望的抽泣。
她能感觉到，那个曾经温暖宽厚、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正在一点点地，从她身边离开。
他的体温，在下降。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血色尽褪，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死灰色。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刚才他还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充满了生命力，为什么只是昏过去，就要死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
在场的医生、护士，包括那两名伪装成病人家属的龙组成员，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台心电监护仪上，代表着心跳的曲线，一点点地拉平。
代表着血压的数字，飞速地归零。
“滴————”
刺耳的长鸣，响彻了整个急诊室。
那条绿色的线，终于，变成了一条冰冷的、永恒的直线。
“柱子——！！！”
娄晓娥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整个人扑倒在何雨柱的身上，世界在她眼前，化作一片无边的黑暗与冰冷。
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之中，无人看见，她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小小的、用红绳穿着的平安扣，在接触到何雨柱胸膛的瞬间，忽然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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