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下零域接口的连接线,金属触点发出轻微的断开声。控制台屏幕还亮着,林川上传的那个“初步可行方案”正挂在公共决策层的第一条。时间戳显示它已经完成了全系统同步。
苏晴站在医疗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第三遍回车。她盯着数据流窗口,眉头第一次没有立刻松开。
“不对。”她说。
老周从安全通道进来时,她刚把三份标记为高风险的技术文档拖进隔离区。那些文件都是过去两天内归档的,表面看没问题,但时间戳有跳跃。不是人为修改的那种跳,是系统自动同步时才会出现的微小延迟差。
“六小时前。”苏晴调出日志,“这些文档被重新加载过一次。不是本地操作,是通过主干道远程推送。所有打开过这个方案的研究员,他们的终端都收到了附加包。”
老周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警报状态。防火墙没有记录异常入侵,权限验证全部通过。这意味着程序是跟着合法指令进来的。
“你怀疑这是林川那个方案带进来的?”
“不是怀疑。”她把比对结果翻出来,“原始版本没有这些代码段。污染发生在同步之后。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我已经切掉了网络,但本地存储里的文件还是被改了。说明这个东西能自我复制。”
老周立刻按下紧急通讯钮。备用信道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切断所有非核心终端供电,执行离线锁定。”
命令传下去不到两分钟,安保组回报训练舱区出现异常。张虎带的军事学院学员在做战术推演模拟,接入的是科技树系统的节点图谱模块。他们在三秒内同时失去意识,生命体征监测显示脑电活动剧烈上升,但身体没有反应。
苏晴赶到医疗舱时,五名学员平躺在恢复床上,神经接口还连着数据线。监护仪上的波形高度一致,像被同一个信号源驱动。
“不能拔线。”随行医生拦住护士,“硬断可能会造成神经撕裂。”
她戴上感应头盔,把自己的脑波频率调到最低档,轻轻接入其中一名学员的回路。信息流冲过来的速度比预想快。她只停留了不到十秒,就捕捉到了那段循环数据。
那是一串基因序列。结构很陌生,但她认出了底层模板——世界树分支的生长规律。这种模式只存在于永恒之舟的核心数据库里,从未对外公开。
“他们在偷东西。”她拿下头盔,声音有点沉,“不是普通黑客。这个程序在提取世界树的原始基因数据,然后打包外传。”
老周站在门口,听完这句话直接转向技术组。“查传输路径。用物理层追踪,不要走主网。”
他们花了八分钟找到出口。数据包经过七次跳转,最终汇入一个废弃中继站。坐标出现在屏幕上时,苏晴的手指顿住了。
“这个位置……”她调出档案,“是第263章那个假代表被传送走的地方。”
老周盯着地图没说话。那个站点早在八百天前就被判定损毁。能源中断,结构坍塌,连信号塔都倒了。但现在它的接收端正在工作。
“重启不可能。”苏晴低声说,“设备早就烂透了。除非有人在里面架设了新装置。”
“或者本来就不是靠电力运行。”老周走到主控屏前,放大坐标的地形图。灰点机构过去的实验记录显示,这一带曾用于测试跨维度信标。那种装置不需要外部供能,靠吸收空间褶皱里的残余波动就能维持低频通信。
技术组逆向还原了最后一次脉冲信号。结果显示,每一份被盗的数据抵达后,都会触发一次微小的能量释放。形式和守夜人旧式信标完全吻合。
“他们用了同样的协议。”老周说。
苏晴把报告加密发送到高层待阅列表。她刚松开手,医疗仪突然报警。昏迷学员的脑电波出现了新的变化。原本稳定的节律开始加速,像是被催促着进入下一个阶段。
她立刻调出实时监控画面。五个人的眼球都在快速转动,呼吸频率提升百分之四十。这不是简单的数据读取,而是正在进行深度交互。
“程序还在升级。”她说,“它不只是窃取,它在建立连接。”
老周下令封锁整个科技树系统的访问权限。所有相关项目暂停,已接入的终端强制断开。他派人去回收存储单元,确认是否还有未暴露的感染文件。
指挥室里没人说话。科研人员陆续收到通知,有些人自发切断了网络。有人问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没人回答。
苏晴坐在监控屏前,盯着那串无法解析的坐标。金色液体的事她还没来得及上报。上一次危机刚稳住,这一次来得更安静,也更彻底。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现在这个动作显得多余。她知道问题不在操作层面。
这个程序不是为了破坏。它是用来拿走某样东西的。
两个小时后,最后一组数据被截获。技术组确认外传仍在继续,尽管所有公开通道都已经关闭。他们推测攻击者使用了嵌套协议,在正常数据流中隐藏了微型传输单元。
“就像寄生虫。”苏晴说,“它附在系统内部,靠宿主运作获取能量。”
老周站在她旁边,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拦截记录。每一次阻断都会引发一次新的变种。程序在适应。
“张虎那边怎么样?”他问。
“没有醒。”她说,“脑部活动越来越强。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意识可能会被同步到某个外部节点。”
“你能切断吗?”
“可以试试。”她看向医疗舱的方向,“但我需要亲自接入他们的神经链路,找到数据出口的位置。一旦动手,就有风险。如果程序反向追踪,我的脑波也可能被标记。”
老周看了她一眼。“你要进去?”
“只有我能识别生物信号特征。”她说,“我会控制时间,只进十秒。”
她重新戴上头盔,调整输入强度。监护仪开始记录她的生命体征。心率平稳,脑波处于低活跃状态。
老周站在旁边盯着计时器。他知道十秒意味着什么。在那种层级的信息流里,一秒钟就能决定生死。
苏晴闭上眼。
她的意识顺着连接线滑入网络。黑暗中,她看到一条细长的数据河在流动。河底有东西在爬行。那是寄生程序的主体,像一段不断分裂的链条,每一节都带着不同的伪装标识。
她沿着河流向上走。速度必须快。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在第三个节点处,她发现了出口。一个隐藏的端口正在向外发送加密包。目标地址仍然是那个废弃中继站。
她准备切断。
就在她伸手的瞬间,程序动了。它没有攻击她,而是改变了流向。整条河流突然转向,朝着她的方向涌来。
她立刻断开连接。
头盔弹开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响。她睁开眼,脸色有点白。
“它知道我在找它。”她说。
老周扶住她肩膀。“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抬手指向屏幕。“我看到了它的逻辑结构。这不是单一程序。它是多个模块拼接起来的。每一个部分都来自不同的系统,但组合方式很熟悉。”
“像谁做的?”
她看着他,声音很低。“像我们自己人写的。”
老周没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攻击代码使用了内部开发规范,那就说明灰点的人早就混进来了。不是最近,是很久以前。
苏晴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她调出科技树系统的原始架构图,开始手动检查每一层协议。
老周下令加强物理巡逻。他不相信电子防线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挡住,而是谁能保证不被感染。
三个小时后,第二轮警报响起。又有七名研究员出现轻微脑波共振现象。他们都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个方案,但都查看过相关的讨论记录。
病毒在扩散。不是通过网络,是通过信息传播本身。
苏晴终于找到了寄生程序的植入点。它不在主程序里,而在一个辅助插件中。那个插件负责自动生成会议摘要,所有参与审查的人都会收到。
她把文件单独提取出来,放在隔离区观察。十分钟后,它开始自我复制。新的副本试图连接外部地址。
她记下频率,准备上报。
老周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你得休息一会。”
“还不行。”她说,“我得确认有没有其他变种。”
她打开个人终端,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所有通讯记录。每一个转发、每一次查阅,都在生成新的传播路径。
她的手指停在一条消息上。那是她自己发出去的,关于初步风险提示的内容。下面有三十七个回复,其中五个已经被标记为高危终端。
她盯着那几个名字看了一会。
然后她说:“我们不能再发任何通知了。”
老周明白她的意思。每一条警告,都会成为新的载体。
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清除的病毒。它已经变成了信息本身的一部分。
苏晴关掉所有屏幕。房间里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光。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老周看着她,等她说话。
她抬起手,指向医疗舱的方向。
“先把他们弄醒。”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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